铛——
金属撞击声,将李信的意识从黑暗中拽出。
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睁眼。
铅灰天空混着狼烟,没有医院的白天花板。
血腥味裹着马粪骚臭,直冲鼻腔,他一阵干呕。
耳边是听不懂的,野兽般的嘶吼。
还有兵器碰撞的尖锐噪音。
以及濒死者的哀嚎。
这不是现代战争。
没有硝烟的味道,只有最原始的铁与血。
念头刚刚浮现,不属于他的记忆便决堤般涌入脑海,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李信。
这具身体的名字,准噶尔汗国下的汉人千夫长。
康熙二十六年,喀尔喀草原,噶尔丹征蒙古前线。
准噶尔贵族的鞭打、视汉兵为草芥的冲锋令,刻满原主的屈辱。
噶尔丹,那西域枭雄,只把三千汉骑当消耗品、肉盾。
原主就是在无意义的冲锋中,中箭坠马昏死。
现在,特种兵林峰,成了李信。
他撑地想坐起,右手摸到温热的柔软。
低头,是具开膛的战马,内脏混着血水还冒热气。
准噶尔武士挥刀砍落喀尔喀士兵的头,热血溅在他脸上。
李信胃部痉挛,前世训练从未见过这般屠杀。
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噶尔丹的名字从记忆里浮现,带着剧毒。
那暴君在战场后方,被“阿尔巴图”卫队护在金顶汗帐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炸开:刺杀噶尔丹。
这是绝境生机——噶尔丹一死,准噶尔必乱,三千汉骑才有突围机会。
否则,他们早晚是炮灰。
他快速评估:身为千夫长,能以汇报战况靠近汗帐,此刻战场胶着,守卫有隙。
必须赌,用自己和三千汉兵的命赌活路。
刺杀后要向西逃,戈壁能甩开追兵。
他会谎称“大汗令向西执行绝密任务”,混乱是掩护。
“李头儿!您醒了?!”
一个惊喜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信艰难侧头,看到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士兵,正用力扶着他。
这是他的亲兵,张小虎。
李信没有回应,目光扫过身边几张疲惫而忠心的脸,用汉语低吼。
“能动的,跟我来!”
“救命的活路,就在前面!”
“前面?”
张小虎愕然,前面是汗帐,是死地。
“别问!”
“想活命,就跟我走!”
李信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瞬间震慑住了几个亲兵。
他猛地一夹马腹。
那匹同样疲惫的战马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挣扎着向前冲去。
几个亲兵立刻咬牙跟上,拔出弯刀,本能地护卫在他左右。
李信的目标清晰无比。
金顶汗帐。
距离越来越近。
守卫的“阿尔巴图”们注意到了这支小队。
他们穿着精良的铁甲,神情警惕而傲慢。
“站住!”
“何人?大汗帐前,不得擅闯!”
一个卫队长模样的军官用生硬的蒙古语呵斥,手按刀柄。
李信勒住马缰,用尽力气挺直腰背,动作牵动伤口,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用同样生硬的蒙古语大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原主记忆中的卑微与急切。
“报!”
“左翼汉军营千夫长李信!”
“有紧急军情禀报大汗!喀尔喀人正在集结重骑,意图冲击汗帐侧翼!”
他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同时暗中向身后的亲兵打出手势。
“汉人?”
卫队长狐疑地打量着李信破烂的装束与苍白的脸色,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大汗正在督战,没空见你!”
“退下!”
就在卫队长呵斥的瞬间,李信眼中寒芒一闪。
动手!
他猛地从马背上“滑”了下去,动作看似因为虚弱而摔倒。
卫队长一愣神间,李信的右手已经从贴身的皮靴里抽出了一柄锋利的短刺。
“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了李信一脸。
卫队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双眼圆瞪,充满了难以置信。
“敌袭!”
“保护大汗!”
周围的阿尔巴图卫兵这才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
“挡住他们!”
李信嘶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张小虎第一个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挥舞弯刀迎向最近的敌人。
混乱在汗帐外围爆发。
李信看也不看倒下的卫队长,拔出那血淋淋的短刺,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被数名侍卫簇拥着,刚从汗帐门口闻声转过身来,身材高大、面容阴鸷、头戴金盔的中年男人。
噶尔丹!
噶尔丹显然也被这眼皮底下的刺杀惊住了。
“拦住他!”
噶尔丹厉声喝道,同时本能地向后急退。
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