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龙出东海”的咆哮,没有在空气里停留太久。
它们像是燃料,被瞬间注入一台冰冷的战争机器。
指挥中心里,沸腾的人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键盘密集的敲击声,电话线路接通的蜂鸣声,还有压低了嗓门,快速下达指令的交谈声。
整个空间从一个宣泄情绪的广场,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齿轮组。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都像一颗上了膛的子弹。
陆云帆拿着三个手机,脖子和肩膀夹着一个,两只手各举着一个,对着电话那头同时下达着指令。
“财务部所有小组,取消休假,现在回公司。”
“把所有国内项目的现金流模型,重算一遍,我要一个小时后看到极限压力测试下的可动用资金总额。”
“风控的,把防火墙等级调到最高,所有对外接口,除了方辰给的加密通道,全部掐断。”
秦晚站在他身后,面前的悬浮屏幕上,是法务部几十个核心律师的头像。
她的声音又快又稳。
“分三组。”
“第一组,重新梳理我们和议会国内代理人所有商业合同的漏洞,我要一份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发起诉讼的清单。”
“第二组,联系我们所有合作的媒体,准备好公关预案,主题是‘金融主权’。”
“第三组,对接香港那边的律师行,我需要他们提供一份最近十年,所有在港大型恶意收购和做空案例的卷宗。”
方辰那边,他一个人就占了一整排的操作台。
他面前的屏幕墙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已经覆盖了京城的地图。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快得只剩下残影。
闻人语站在混乱的中心,却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扫过这片由她的意志驱动的场景,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她没有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
她只是停在门口,回头说了一句。
“陆云帆,带上你的人。”
“十五分钟后,楼下出发。”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灌了进来。
陆云帆放下手里的电话,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对着围过来的几个金融部核心组长吼了一句。
“第一梯队,跟我走。”
“其他人,听秦总指挥。”
他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问去做什么。
将军已经指向了战场。
十五分钟后。
新世界集团总部的地下车库,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出,汇入京城的夜色。
车里没有人说话。
陆云帆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地过着刚才下达的指令。
旁边的座位上,是他最倚重的两个交易主管。
一个叫徐谦,戴着金丝眼镜,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另一个叫周冲,是个光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却在一台关机的笔记本键盘上无声地跳动。
他们都是从华尔街回来的操盘手,见惯了大风大浪。
但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像是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
又像是即将第一次踏入角斗场的奴隶。
车队没有去机场。
它们开到了京城西郊,一个地图上没有任何标注的军用机场。
一架没有任何航司标志的私人飞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的阴影里。
雷啸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站在舷梯下。
他看见闻人语下车,一言不发,敬了个军礼。
闻人语点点头,第一个走上舷梯。
陆云帆带着他的人,紧随其后。
机舱门关闭。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响起,飞机像一把黑色的利刃,划破夜空,向着东南方飞去。
机舱里,和地面上的指挥中心判若两个世界。
这里没有喧嚣。
只有一股被压缩到极致的安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几个顶尖的分析师和交易员,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后,就打开了面前的设备。
他们不敢闲下来。
他们用疯狂的工作,来对抗心里那份对未知的恐惧。
陆云帆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走了两趟,最后还是没忍住,走到了机舱最前面的闻人语身边。
闻人语没有在看文件。
她只是靠着舷窗,看着窗外漆黑的云海。
“老板。”
陆云帆的声音有些干。
闻人语没有回头。
“说。”
“我刚才跟香港那边的线人通过电话了。”
陆云帆划开手里的平板,调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流程图。
“我们现在过去,是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