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喧嚣声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陆云帆端着空酒杯,站在闻人语身后,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刚刚问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彻夜难眠的问题。
那颗“陨石”,究竟从哪儿来?
闻人语没有回头。
她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像一条条金色的河流,在脚下缓缓流淌。
片刻之后,她才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反问道。
“你觉得它从哪儿来?”
陆云帆愣住了。
这个问题,把他给问懵了。
他要是知道,还用问您吗?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那台超级计算机飞速运转,最后挤出了一句最可能的猜测。
“是……您提前预判了……监管层的动向?”
闻人语的倒影在玻璃窗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
她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陆云帆。
“我只是在牌桌上,发现有人出老千。”
“所以,我把牌桌掀了。”
陆云帆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掀……掀了牌桌?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就像在说“我下楼买了瓶酱油”一样。
可这他妈掀的是金融市场的牌桌啊!
他看着闻人语那张平静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问得特别傻。
他还在用凡人的逻辑,去揣测神明的行为。
人家根本不关心你的规则是什么。
人家只关心,她想不想玩。
陆云帆深吸一口气,把那杯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再次郑重地对着闻人-语鞠了一躬。
“老板,我懂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有些事,知道了,对自己没好处。
他现在是矛。
矛的任务,不是去问主人为什么要捅出去。
而是保证自己,在捅出去的时候,足够锋利。
……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秦刚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方明远,非要跟人家拜把子,说以后他主外,方明远主内,一个安天下,一个定乾坤。
方明远被他一身的酒气和烤羊腿味熏得差点当场去世,那副金丝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苏眉也喝得脸颊绯红,拉着陆云帆,非要让他表演一个“一分钟亏掉一个亿”的绝活,说是要录下来,以后当公司的企业文化宣传片。
陆云帆头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一种可以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的踏实感。
宴席散去。
所有人都带着醉意和满足,各自回家。
陆云帆却没走。
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那间,几个小时前还如同地狱,现在却像是圣殿的交易室。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当时因为紧张而分泌出的那股子酸臭的汗味。
他打开了所有的机器。
服务器机箱的风扇,又开始发出那种单调的“嗡嗡”声。
但现在听起来,这声音不再是悼词。
而是全世界最动听的,胜利的交响乐。
陆云帆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得发苦的咖啡。
他坐回到那张指挥官座椅上,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冷静。
作为一名顶级的操盘手,他有一个习惯。
无论是大胜还是惨败,结束后,他都必须做一件事。
复盘。
他要像一个最冷静的法医,把自己和对手的每一根骨头都拆下来,摆在解剖台上,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
赢,要明白为什么赢。
输,更要明白为什么输。
他调出了今天所有的交易数据。
庞大的如同瀑布般的数据流,瞬间铺满了整个弧形监控墙。
他首先调出的,是沈鸿和华联资本,以及他们那个联盟所有关联账户的资金流水。
他要把这头被他们一矛捅死的巨兽,从鳞片到内脏,都研究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