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啸扫了刘工头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平淡,且毫无兴趣。
他没有回答那个愚蠢的问题。
他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台锈迹斑斑,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老旧冲压机。
“修这个?”
刘工头被他这副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横肉抽了抽,随即冷笑起来。
“哟,还挺有眼力见儿。”
“没错,就是它!三号炼钢炉的配套冲压机,昨天就趴窝了,耽误了不少事。”
他拍了拍那台满是油污的机器,发出一声闷响,震起一片灰尘。
“听好了,新人。今天下班前,你要是能让它喘上气,就算你过了我这关。”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正凑过来看热闹的老油条工人,顿时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刘工头,你这不是欺负人嘛!这破玩意儿,老师傅都得捣鼓半天。”
“就是,下班前修好?除非神仙下凡!”
这台冲压机是出了名的老古董,三天两头出毛病,里面的零件磨损得连它亲妈都不认识了,每次坏了都得好几个老师傅会诊半天。
让一个新来的,在半天之内修好?
这根本不是刁难,这是摆明了要让他滚蛋。
几个角落里正在擦拭工具的老工人,只是摇了摇头,投来一丝同情的目光。
又一个不懂规矩的刺头,第一天就要被刘扒皮给玩废了。
雷啸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只是走上前,绕着那台庞然大物走了一圈,时而弯腰看看底座,时而伸手摸摸传动轴。
那动作,不像个维修工,倒像个正在审视自己猎物的顶级掠食者。
“工具呢?”
他问。
刘工头抱着胳膊,用脚踢了踢旁边一个油腻腻的工具箱。
“家伙什都在这儿,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小子,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拆了装不回去,或者弄坏了哪个零件,你这个月工资就别想要了!”
雷啸没再理他。
他打开工具箱,里面的工具杂乱无章,扳手和锤子纠缠在一起,还缺了好几样关键的家伙。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战场上,他用一把多功能军刀就能拆装一辆突击车。
眼前这点小场面,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他脱掉了身上那件崭新的工装外套,随手扔在一边,只留下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
下一秒,整个车间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背心紧紧绷着他那身如岩石般坚实的肌肉,虬结的臂膀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段浴血的过往。
那不是混混打架留下的浅薄印记,而是真正从生死线上滚过一遍才有的勋章。
一股凶悍狂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才还在起哄的几个老油条,笑声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刘工头也是眼皮一跳,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
肌肉再大有什么用?在工厂里,靠的是技术和人脉!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
刘工头吼了一嗓子,给自己壮胆。
雷啸拿起一把扳手,开始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试探,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咔哒。”
一颗锈死的螺母被应声拧下。
“砰。”
一块沉重的外壳被他单手卸了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震动。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充满了某种近乎于艺术的韵律感。
没有多余的发力,没有错误的判断,仿佛这台机器的每一个结构,都早已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车间里,钢水的热浪一阵阵袭来,空气温度高得吓人。
很快,汗水就浸透了雷啸的背心。
他嫌热,干脆一把将背心也扯了下来,赤着上身。
那布满了伤疤的宽阔背脊,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泽。汗水混合着油污,顺着他刀削斧凿般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整个人都钻进了机器内部,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和零件拆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