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分局,拘留所会面室。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冰冷味道。
灯光是惨白的,照在灰色的墙壁和冰凉的金属桌椅上,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闻人语安静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还没动过的纸杯水。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环境,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咔哒。”
门锁转动。
雷啸被两名警察带了进来,手腕上戴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贴着纱布和胶带,但那股子从血与火里浸泡出来的凶悍之气,却丝毫未减。
他只是更沉默了。
像一头被关进了铁笼里的猛虎,收敛了爪牙,但那双眼睛,依旧是狼的眼睛。
他被按在闻人语对面的椅子上。
一名警察公式化地交代了几句会面规定,便转身出去,将门带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雷啸没有去看闻人语。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看着那杯冒着廉价茶叶味儿的水,眼神里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故意伤人,证据确凿。对方人多,嘴也多,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最好的结果,是防卫过当,进去蹲几年。
最坏的结果,是聚众斗殴主犯,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认了。
兄弟的妻儿,他护住了。这就够了。
“你是谁?”
雷啸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摩擦。
他甚至懒得抬眼。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大概率是对方派来谈“和解”的。
用钱,或者用威胁,让他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
他见得多了。
闻人语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剃得极短的寸头,看着他眉角那道浅疤,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线,看着他那双刻意回避着一切的手。
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骨节粗大,充满了力量。
此刻,这双手却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锁着。
“我叫闻人语。”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却异常清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潭死水。
“那天晚上,在街角开车灯和按喇叭的人,是我。”
雷啸的身形,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顿。
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女人。
很年轻,漂亮得不像话,身上那股干净利落的气质,是他这辈子只在电视里见过的。
他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帮他。
“谢谢。”
雷啸吐出两个字,又垂下了眼皮。
“我没什么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想再跟任何人有任何牵扯。
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麻烦缠身的有钱人。
“你觉得自己没错?”
闻人语问。
“没错。”
雷啸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但法律会判定你有错。”
闻人语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懂。”
雷啸的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把人打断了腿,这就是证据。至于为什么打,谁先动的手,在他们嘴里,能说出一百个版本。我懒得争。”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对这套规则的极度蔑视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