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平头男阴冷的视线在闻人语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场面话。
“小姑娘,路怎么走,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不再多言,只是对闻富贵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人转身,退到了不远处一个能看清这里的拐角,像两只阴影里的鬣狗,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疲态。
威胁,并未消失。
只是从眼前的利爪,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刀。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了后续,也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下窃窃私语声还在空气中飘荡。
那股剑拔弩张的寒意一退去,陈敬德被强行压下的后怕,才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瘦削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老人扶着吱呀作响的躺椅,缓缓坐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看向闻人语,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干涩。
“姑娘……”
“这……这浑水,太深了。”
“顾家的人都掺和进来了,我看……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一辈子都在跟邮票纸张打交道,何曾见过这种带着凶戾之气的恫吓。
那不是市井无赖的叫骂,而是一种能让你悄无声息消失的冰冷。
他怕了。
他怕自己这条风烛残年的老命,还没等到枯木逢春,就先被人当成枯柴给折了。
闻人语没有说话。
她只是安静地拿起摊位上的旧茶壶,为陈敬德那只缺了个口的茶杯里,重新续满了凉茶。
水的注入,发出清冽的声响。
直到陈敬德的情绪稍微平复,她才将茶杯推到老人手边,抬起头,那双桃花眼清亮得惊人。
“陈老。”
“危险越大,机遇才越大。”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们越是这样气急败坏地阻挠,就越是证明了我们手里这批东西的价值,不是吗?”
陈敬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对上了闻人语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半分退缩,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闻人语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在陈敬德面前轻轻立起。
“您信我这一次。”
“事成之后,我给您这个数。”
两根手指。
在邮票这个行当里,它可能代表两百,也可能代表两千。
但看着闻人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个疯狂的、连陈敬德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数字,猛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二十万!
轰!
这个数字,像一团烈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那片早已被贫穷和落魄浇得冰冷的荒原。
他这辈子经过手的珍邮价值何止千万,可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只有这间破烂摊位和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他有傲骨,可傲骨不能当饭吃,更治不好老伴常年不愈的病。
二十万……
那足以让他和老伴安度晚年,甚至能让他重新开一间体面的小店,摆上自己珍藏的那些宝贝,只给懂行的人看。
那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陈敬德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看着她脸上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与决断。
恐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