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办法。”顾清翰接过水,没有喝,直接问道,“情况到底多严重?”
白曼琳苦笑一下,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还能多严重?无非是那套,威逼利诱。先是社里领导找我谈话,扣大帽子,说什么‘不顾大局’、‘为敌张目’。我不买账,他们就停了我的工作,切断了我发稿的渠道。然后,就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住处附近转悠,昨天还有人往门缝里塞了张纸条……”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顾清翰接过一看,上面是用报纸剪贴拼凑的一句话:“多管闲事,小心吃枪子儿。”
赤裸裸的威胁。
“他们不敢明着动我,毕竟我还有点名气,”白曼琳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里带着嘲讽和疲惫,“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防不胜防。我现在连门都不敢轻易出。”
顾清翰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舆论打压,而是涉及人身安全的黑手了。对方能量不小,而且行事卑劣。
“你必须马上离开重庆,暂时避一避风头。”顾清翰果断地说,“我去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一些关系,安排你去昆明或者桂林。”
白曼琳摇摇头,掐灭了烟:“走?我走了,岂不是承认我错了?那些被克扣的药品,那些白白死掉的伤兵,谁替他们说话?”
“曼琳!”顾清翰语气加重,“这不是逞强的时候!留在重庆太危险了!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危险,”白曼琳抬起头,看着顾清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奈和悲凉,“我从前线枪林弹雨里爬出来都没死,没想到……回到这所谓的大后方,却可能要倒在自己人的黑手下。”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和失望,让顾清翰一时语塞。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和江水呜咽。
顾清翰看着她倔强而憔悴的侧脸,知道劝她离开很难。他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你决定留下,我会尽力周旋。我在宣传部还有些人脉,看看能不能从上往下压一压。你自己千万小心,暂时不要单独行动,住处最好也换一个。”
白曼琳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谢谢你了,清翰。”
离开那家阴暗的旅馆,走在重庆湿冷的夜色里,顾清翰的心情异常沉重。外有强敌,内有权争与腐败,这条抗战之路,布满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荆棘。他不仅要担心远在上海那个人的安危,如今连身边的朋友也陷入了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