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嘴角还残留着血丝,那只砸在桌上的右手血肉模糊,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七,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谁干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血腥味和滔天的杀意。
小七被他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地摇头:“不……不知道……天太黑……芦苇荡里……看不清……他们人很多……火力很猛……不像是普通的劫道的……上来就往死里打……烧船……”
“废物!”陆震云猛地一脚踹翻身旁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老妇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扫过面无人色、倚墙而立的顾清翰,又猛地盯回小七,“哪个方向撤的?往哪里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好像……好像是往西……平望、南浔那个方向……”小七努力回忆着那地狱般的混乱场景,声音发颤,“我听……听他们喊话的口音……有点杂……有本地话……也有北边来的口音……对了!他们的船……有的船头好像……好像画着个黑色的鱼头!”
黑色的鱼头?
陆震云充血的眼睛猛地一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混乱的口音,往太湖西岸撤退,黑色的鱼头标记……这些零碎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组合、过滤。
“黑鱼帮……”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冰冷刺骨,“盘踞在吴江平望一带的一伙水匪,仗着水道复杂,专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心狠手辣,船头就喜欢画个黑鱼头吓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极度厌恶和暴戾的确认。但随即,他的眉头又死死拧紧:“不对……黑鱼帮虽然凶悍,但一向只劫商船,求财为主,很少下这种死手,更不敢轻易动我陆震云的东西!而且,他们怎么知道那条隐秘水路的准确时间和地点?!”
这里面有蹊跷!极大的蹊跷!
“查!”陆震云猛地站直身体,尽管因虚弱和伤痛晃了一下,但那股骇人的气势却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狼狈。他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给我查清楚!黑鱼帮最近有什么异动?谁给他们通风报信?谁在后面撑腰?货物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情报必须找回来!这个仇,必须报!”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命令一下,整个陆震云掌控下的、潜藏在上海滩阴影中的力量,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安全屋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不断有各种身份的人悄无声息地进出,带来零碎的信息,又领受新的指令离去。陆震云不顾伤势和顾清翰的劝阻,强行处理着一切。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每一个指令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顾清翰则陷入更深的焦虑和自责。情报是从他手中丢失的,陆震云的兄弟因他而死,如今局面失控,他心急如焚,却发现自己在这条江湖追查的路上,几乎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焦灼地等待,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