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悬在残碑顶端,那滴暗红的血刚渗入土中,我还没从她的话里回过神。
苏青鸾已拔剑刺来。
剑尖破风直取心口,我只来得及抬手凝出冰盾。寒气自丹田冲上双臂,掌心刚结成冰障,体内却猛地一震——玄冰诀的真气突然逆流,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冰盾刚成形便发出裂响,咔地一声炸开。
碎冰四溅,在空中打了个旋,竟不落地,反而围着我转了起来。每一片都像有了命,锋利的边缘映着月光,割得人脸生疼。我踉跄后退两步,喉咙发紧,一口血涌上来,直接咳在身前的空地上。
“你配不上太乙观!”她吼完这一句,第二剑又至。
我没有再挡。功法乱了,经脉里像是有火在烧,又有冰在冻,两种力量来回撕扯。我只能勉强站稳,眼睁睁看着她的剑逼近。
就在剑尖离胸口只剩半寸时,灵汐从侧边扑了出来。她没有用火铳,而是整个人撞向苏青鸾,两人一起摔进荒草堆里。长剑脱手飞出,插在石缝中颤动不止。
“师姐!别打了!”灵汐压在她身上,声音发抖,“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苏青鸾躺在地上没动,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我。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咬住牙关,扭过头去。
我靠着残碑慢慢滑坐在地,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住嘴。又是一口血从指缝里漏出来,滴在膝盖上,温的。
“看来……我还是没能守住。”我低着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师父等的人,不该是我。”
话没说完,肋骨处传来一阵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爬。我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面,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灵汐立刻爬起来冲到我身边。她没问我伤得多重,也没扶我,只是转身站在我面前,背对着苏青鸾,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是我的驸马。”
风停了片刻。
我抬头看她背影。她肩膀绷得很紧,袖子里藏着火铳,手一直没放下来。月光照在她肩头,斗篷上的绒毛微微泛着银光。
苏青鸾终于坐起身,头发散了一半。她看着我们,忽然冷笑:“驸马?你们现在还在演这个?她根本不是将军府的女儿,她是苏家人,是我的亲表妹。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灵汐没回头。“我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你恨谁。但你刚才那一剑,是要杀了她。”
“她活着就是错。”苏青鸾站了起来,拍掉衣上的尘土,“母亲因私情被钉上耻辱碑,姑母逃亡途中难产而死,师父替德妃顶罪被逐出宫门——这些事一件件压下来,最后却让她当了状元,做了驸马,穿上了紫袍?”
她指着我,“她享受着本该属于我们的身份,还说是为了查真相?可她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喉间又是一阵翻涌。这次我没忍住,扶着碑角干呕起来,嘴里全是铁腥味。
灵汐蹲下身,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她掌心。她的手很暖,像是揣着个小火炉。
“你说她背叛师门?”灵汐抬头看着苏青鸾,“那你呢?你偷偷藏起这卷布帛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是不是你也怕,怕她说出你不肯承认的事?”
苏青鸾脸色变了。
“你以为只有你记得那些事?”灵汐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她每天夜里都会疼醒,寒毒发作的时候,整条手臂都是黑的。她练玄冰诀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活命。你倒好,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好像只有你的痛苦才算数。”
荒草间静了几息。
远处传来一声夜枭啼叫,划破寂静。
我喘着气抬起头,看见苏青鸾站在原地没走,手里攥着那卷发黄的布帛,指节发白。
“我不是来杀她的。”她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些,“我是来问她,敢不敢掀开最后那层皮。”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却发软。灵汐扶了我一把,让我靠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