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楼下,风把大衣吹得贴在身上,手里紧紧抓着那份饭。也许他想上来,走到门口,又退回去。也许他打了无数遍腹稿,最后还是觉得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
用这种方式,离我近一点。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
巷子还是空的。雨水从屋檐滴落,打在铁皮遮雨棚上发出轻响。排水沟的水流得比刚才慢了些,飞蛾的尸体已经被冲走了。
我摸了摸胸口,支票还在衣服内袋里,贴着皮肤,有点凉。
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
助理发来一条文字:“他今天早上开会时走神了。主持人叫了三遍名字,他才反应过来。会议结束后,他站在窗前看了很久,说了一句‘灯还没灭’。”
我没回。
他不知道我说过什么,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看到照片。可他还是告诉我这些。
像在传递某种信号。
我站起来,走到桌前,把书翻开,取出那张湿透的支票。它已经干了一些,边缘卷曲,但“晚”字还能辨认。背面的“对不起”刻痕很深,纸都破了。
我把支票轻轻放在桌上,拿起手机,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放大,再放大。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很黑,睫毛湿了,眉头微微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线。那种表情我不陌生。
是在出租屋里,他找不到洗衣液时的样子;是喝完牛奶后,小声问我“明天还能喝吗”的样子;是我说要去加班,他坐在床边不动,直到我说“陪你半小时”才松口气的样子。
那是阿辞的表情。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顾晏辞。
他恢复了记忆,回到了他的世界,穿上了西装,坐进了宾利。但他心里还装着那个十五平米的小屋,装着一碗糊掉的牛奶,装着一个总在下雨夜送外卖的女孩。
他不是来监视我的。
他是来回忆的。
也是来求救的。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什么也没有。
我盯着那片空地,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身影。
然后我转身,拿起外套。
钥匙握在手里,冰凉。
我打开门,走出去,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声音。
一层,两层,三楼转角。
我停下。
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门。
灯还亮着。
就像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
我继续往下走。
脚步越来越快。
走出单元门时,风迎面吹来,带着湿气。
我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二楼那扇熟悉的窗。
灯亮着。
我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一张旧照片——是我之前随手拍的,阿辞蹲在地上研究电饭煲说明书的样子,头发乱翘,眉头皱得像解不开的结。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
收件人: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发送成功。
我抬起头,望向巷口。
远处一辆车缓缓驶来,车灯划破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