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院里传来“沙沙”的线声,隔着窗纸看进去,陈奶奶的影子映在墙上,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旁边小桌上放着个竹篮,里面是明天要用的红布,边角都用熨斗烫得平平整整。
“我妈说,当年她嫁给我爸,就穿了件自己绣的红棉袄,针脚比这虎头肚兜还密。”张伟望着那影子,声音轻了些,“可惜后来搬家弄丢了,她念叨了好多年。”
铁雄挠挠头:“那咱明儿让陈奶奶多绣个帕子,给你妈寄过去?她准高兴。”
“再说吧。”张伟摆摆手,转身往屋走,“赶紧睡,明儿还得早起杀老母鸡。”
铁雄“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石榴苗,确认石块围得结实,才踮着脚跟上去。月光洒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守护小苗的小骑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里就热闹起来。铁雄他爸扛着只老母鸡从外面进来,鸡扑腾着翅膀,引得狗“汪汪”叫。“这鸡养了三年,肉瓷实,炖出来的汤准香!”他嗓门洪亮,把刚起床的张伟吓了一跳。
陈奶奶已经把面发上了,正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得她脸红红的。“醒啦?快来帮我把这锅水烧开,泡点木耳。”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把她的白发染成了金的。
张伟刚把水倒进大盆,戴鸭舌帽的小伙子就带着媳妇来了,手里拎着袋青辣椒。“我妈腌的,特下饭,给孩子们就着烤串吃。”他媳妇怀里的孩子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看见铁雄手里的玩具车,伸着小手要抓。
“给你给你,”铁雄赶紧把车递过去,逗得孩子“咯咯”笑,“你看这小家伙,比我还能闹。”
太阳升高些时,棚子下已经摆好了桌椅。铁雄和小伙子合力支起烤炉,炭火烧得正旺,滋滋地冒热气。陈奶奶端来一盆串好的肉串,肥瘦相间,上面撒着芝麻。“烤的时候多翻几遍,别烤焦了。”她不放心地叮嘱,又转身去厨房忙活炖鸡。
张伟负责摆碗筷,刚把盘子摆好,就见铁雄举着两串烤好的肉串跑过来,油滴在地上溅起小火星。“尝尝!我试了试火候,保准外焦里嫩!”
张伟咬了一口,肉汁在嘴里爆开,香得眯起眼。“行啊铁雄,这手艺能摆摊了。”
“那是!”铁雄得意地扬起下巴,又跑回烤炉边,“孩子们都等着呢,我得赶紧!”
不一会儿,炖鸡的香味飘了出来,混着烤串的焦香,还有陈奶奶炸丸子的油香,在院里绕来绕去。街坊们也来了不少,有拎着水果的,有抱着自家腌菜的,把小棚子挤得满满当当。
陈奶奶的虎头肚兜终于绣好了,她举起来给大家看,虎眼瞪得圆溜溜,虎须根根精神。“这给孩子当满月礼正好,保准能镇住邪祟。”有人笑着说,引得大伙都凑过来看,啧啧称赞。
张伟看着眼前的热闹,突然想起昨晚铁雄说的星星。或许日子就该这样,像这院里的香味,像陈奶奶的针线,像铁雄烤串时的认真,一点点攒起来,就成了让人舍不得挪脚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