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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景琰察觉(1 / 2)

德顺公公带来的口谕,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悄然勒紧了林夙的脖颈。皇帝看似关切的询问,背后是深不见底的试探。林夙深知,景琰的耐心和信任,并非无限。他必须更加谨慎,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明面上,他依循着皇帝的暗示。伤势稍有好转,他便不再称病不出,而是开始有限度地处理一些司礼监的日常公务,尤其是关于两淮盐案的后续清算。他雷厉风行,将一批涉案的中下层官员迅速法办,抄没的家产充入国库,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全身心都扑在了为新朝立威、充实国库的“正事”上。递送到御前的奏报,也言辞恳切,只谈公务,不涉其他。

他甚至主动上了一份奏疏,详细陈述了盐案后续的处置方案,并对可能引发的官场震动提出了应对之策,字里行间皆是为国分忧的忠谨。景琰阅后,在朝会上当众嘉许了几句,赏赐了些滋补药品,君臣之间,似乎一派和谐。

然而,在这层平静的表象之下,林夙暗中布下的网,却以更隐秘的方式撒了出去。

给石虎和芸娘的信,已通过绝密的渠道送出。他并未在信中言明安亲王或林家旧案,只以“查访一批前朝流失的古玩”和“探寻江南特色绣样”为借口,让他们分别留意余州周文博的动向,以及京城与北地往来商队中,是否有特殊人物或异常货物。这种程度的打探,混杂在市井寻常的信息流中,极难被追踪溯源。

与此同时,他对东厂内部也做了调整。明面上追查“鬼手”案和“隆盛”商行的力量被有意放缓,做出遭遇阻碍、难以为继的姿态。而真正精干的人手,则被抽调出来,专注于对扬州“清源书院”进行更深层次的渗透和监视。林夙有一种直觉,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书院,或许是连接安王府诸多阴谋的一个关键节点。

他做得足够小心,每日依旧按时前往司礼监值房,批阅文书,听取下属禀报,甚至偶尔还会就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主动去向景琰请示。他努力扮演着一个从打击中恢复、重新兢兢业业为皇帝分忧的权宦角色。

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加上旧伤未愈,林夙的身体状况其实并未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咳嗽愈发频繁,有时批着奏报,一阵剧烈的咳喘袭来,不得不停下笔,伏在案上缓上好一阵子,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底的青黑,即使用脂粉小心遮掩,也难逃有心人的眼睛。

更难以掩饰的,是他在独处时,那偶尔流露出的、沉浸于巨大秘密和仇恨中的心神恍惚。

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景琰埋首于成堆的奏折之中,朱笔不停。林夙静立在一旁,如同往常一样,为他研墨,适时递上需要的卷宗。一切看似与过去无数个日夜并无不同。

直到景琰需要一份关于去年北方雪灾赈济款项拨付的详细记录。

“林夙,去年北境三州雪灾,户部拨付的八十万两赈银,后续核销的卷宗可在?”景琰头也未抬,随口问道。

林夙正神游天外,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清源书院可能与安亲王旧部、乃至宫中暗桩的联系网。景琰的声音传来,他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陛下。”

他转身走向存放档案的书架,脚步却有些虚浮。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卷宗上扫过,寻找着标注“户部-北境赈灾”字样的盒子。然而,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此处,眼神掠过正确的标签数次,却视而不见。手指无意识地在另一排关于“兵部-武库司-承平年间”的旧档上停留了一瞬,才猛地惊觉,迅速移开。

最终,他取下的,却是一份关于“工部-河道清淤”的卷宗。

当他将错误的卷宗呈到景琰面前时,景琰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

“朕要的是北境赈灾的卷宗。”景琰的声音不高,却让林夙的心猛地一沉。

林夙立刻跪伏在地:“奴才该死!一时昏聩,拿错了,请陛下恕罪!”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全然是伪装,亦有被窥破心事的惊悸。

景琰没有立刻叫他起身,只是放下朱笔,拿起那本河道清淤的卷宗,随手翻看了两页,淡淡道:“看来林公公的病,尚未痊愈。心思,似乎也不全在这朝堂政务之上。”

林夙额头触地,不敢抬起:“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绝不敢怠慢陛下交办之事!”

“哦?”景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朕还以为,林公公是在为别的事劳心费力。比如……一些陈年旧事。”

林夙的呼吸几乎停滞。他伏在地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景琰知道了?他知道了多少?是东厂的行动露出了马脚,还是他身边有景琰的眼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承认!至少现在不能!在摸清安王府底细、找到确凿证据之前,绝不能将皇帝彻底推到对立面,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陛下明鉴!”林夙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奴才蒙陛下天恩,得以执掌司礼监,心中唯有陛下和朝廷,岂敢因私废公?至于陈年旧事……奴才身世飘零,旧事早已不堪回首,唯有尽心竭力侍奉陛下,方能报答万一。”他刻意模糊了“旧事”的指向,将重点引向对皇帝的忠诚。

景琰沉默着,御书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林夙,让他脊背发凉。

半晌,景琰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谢陛下。”林夙依言起身,垂首站立,不敢与景琰对视。

“你的忠心,朕知道。”景琰的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语气恢复了平常,“只是这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盯着司礼监,盯着东厂。你位高权重,更需谨言慎行,一举一动,皆需以朝廷安稳为重。有些事,过去了,便让它过去。纠缠过甚,于你,于朝廷,都非幸事。”

这话语,已是极其明显的敲打和警告。

林夙心中凛然,面上却愈发恭顺:“陛下教诲,奴才铭记于心。定当时时自省,克己奉公,绝不敢行差踏错,有负圣恩。”

“嗯。”景琰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不再多言,“去把正确的卷宗找来。”

“是。”林夙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过关了。他迅速找到北境赈灾的卷宗,恭敬呈上,然后退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景琰的疑心已被挑起,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会散去,但波动已然产生。

接下来的几日,林夙愈发小心。他减少了动用东厂核心力量调查旧案的频率,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新政的推行和盐案的扫尾工作中,甚至主动提出了一些整顿东厂、规范缉查程序的条陈,以示大公无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林夙正在司礼监值房内批阅公文,小卓子悄无声息地进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

“干爹,扬州急报。”

林夙接过,拆开火漆封缄的信函,快速浏览。信是负责监视清源书院的东厂档头所写,内容让他刚刚稍缓的心神再次紧绷起来。

信中禀报,他们对书院外围的监视取得了突破。一名番子伪装成送货的杂役,冒险潜入书院外围区域,发现书院后山有一处被严密看守的禁地,里面隐约传来金铁交击和操练呼喝之声。更重要的是,番子认出,在书院内偶尔现身的一位“教习”,其身形步态,极像多年前在北境军中因违抗军令被革职的一名骁骑尉!此人当年以勇武和擅射闻名,革职后便不知所踪。

清源书院果然在训练私兵!而且很可能吸纳了不少军中退下来或犯了事的武人!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条来自石虎的渠道,也传来了关于余州周文博的消息。石虎的手下扮作行商,在与周家绸缎庄的伙计吃酒时套出话来,周家近半年来,与一批来自北地的客商往来密切,这些客商似乎不像是单纯的皮货药材商人,言谈间对马匹、兵器颇为在行,且出手阔绰,曾一次性从周家订走了价值数千两银子的上等绸缎,说是要运往北边“打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