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年磋磨,郗合倪对这官场早已没了心气。
先前的同僚也渐渐断了与他的往来,再无走动。
如今老皇帝卧病在床,京中夺嫡之争早已烧得白热化。
二皇子、三皇子明争暗斗,连六部官员都忙着攀附站队。
谁还会分神顾及他这个无足轻重的户部主事?
曾经的同僚,有的卷进夺嫡漩涡,落得个削职流放的下场。
有的眼尖择了高枝,早就踩着官场阶梯爬得更高。
平日看见了他这个户部主事,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郗合倪对此倒也淡然,每日只守着案上的账簿,安安稳稳混日子。
可偏有人不想让他过得那么安稳。
这人便是他如今的顶头上司,户部司员外郎——张大川。
三年前郗合倪还是鸿胪寺寺卿时,张大川不过是户部廊下一个抄抄写写的小吏。
别说端茶递水献殷勤,就连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郗合倪刚被贬那阵,张大川倒寻着了机会。
揣着心思想借着他的旧人脉往上攀附,态度也热络起来。
可等他摸清郗合倪彻底没了晋升门路。
脸上的热络便一点点冷了下去——后来干脆绕着他走。
转头就钻营着进了二皇子的阵营。
靠着钻营,他竟在三年里连升几级,稳稳爬到了郗合倪头上做了上司。
偏张大川是个记仇又好面子的,如今身居高位。
再想起当年为攀附郗合倪而刻意讨好的模样,只觉得那是刻在脸上的耻辱。
对郗合倪的轻视里,渐渐裹了层挥之不去的憎恨
旁人早把郗合倪这号“落魄人”忘了。
张大川却记着——倒不是念旧,而是记恨。
他一想起当年为攀附郗合倪而点头哈腰的模样。
就觉得那是烙在心上的耻辱,这口气憋了三年。
早就让底下人悄悄盯着郗合倪,就等着抓个错处,狠狠“敲打”他。
这天午后,属下端着茶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大人,查着了。”
“郗主事近来总借跟城郊一位道长走得颇近。”
张大川捏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查清楚了?那道长是什么来头?”
“得查的仔细一点!”
属下连忙回话:“那道长无甚背景,跟朝堂官员、皇子都没牵扯。”
“唯一的牵扯,是三年前合王就藩前,曾赠过他城郊一套宅院,还有几十亩良田。”
“不过合王如今远在藩地,没有圣令回不来京都。”
张大川闻言,嘴角撇了撇——合王算什么?
他如今是二皇子跟前的人,京都城里除了三皇子能跟二皇子争储,谁还能压得住他?
他又追问道:“那道长跟三年前的天师苑可有瓜葛?”
虽说这几年天师们没了崇高地位,但还是不想轻易得罪。
“大人放心,”
那属下接着说道:
“自从三年前天师苑被那场大火烧毁后。”
“京都所有的道士都跑了,早没了从前的地位。”
“这道长整日和佃户们混在一起,连朝堂上的门槛都没接触,寻常道士罢了。”
他将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放,茶汁溅出几滴,冷声道:
“再去盯紧些!”
“郗合倪与那道长见了几次面、说过什么话。”
“都一一记下来,一有动静即刻汇报本官!”
属下躬身应了“是”,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张大川,他盯着窗外廊下的阴影。
手指在桌案上缓缓敲击着,眼底满是阴狠的算计。
经过他的手下的一顿调查,看着手里的那些汇报,让他紧皱眉头。
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全是郗合倪与那道长的往来明细。
道长住的那处宅院,正是当年合王还是九皇子时郊外游玩的居所。
这可不是普通宅院,能把皇子旧居随便交给一个道长,显然分量不轻。
这种事,那些皇子们按理说也该有所察觉,可偏偏从来没人过问。
这倒说明那道长的身份可能不简单,甚至连皇子们都不愿轻易招惹。
更让他心惊的是,郗合倪去那宅院的频率,竟到了隔三差五就跑一趟的地步。
曾经的鸿胪寺寺卿,断不会对一个道长这般低三下四,连半分朝廷命官的架子都没了。
而且每次招收佃户这等小事,郗合倪都要亲手操办,这显然太不寻常了。
“不对劲……”
张大川手指捏着纸页,指节泛白。
郗合倪再落魄,也是个户部主事,怎会对一个“寻常道士”这般上心?
可他盯着纸上“郗合倪亲自主持招佃”那行字,眼底的阴狠又翻了上来。
犹豫片刻,他猛地将纸页拍在桌案上:
“不管这道长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先拿郗合倪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