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沉重悠长的“咯吱”声,那扇承载了太多目光与意志的洛阳北门,缓缓向内洞开。
城楼之上,司马孚身后的重兵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预想过千军万马的冲击,预想过惊天动地的厮杀,却唯独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一幕。
门开处,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旌旗蔽日,只有一辆素车,由两匹白马拉着,在漫天风雪中,静静地驶入。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轻微而又清晰的声响,仿佛每一下都碾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那一瞬间,压抑已久的洛阳城仿佛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沸腾了。
“陛下……是陛下的车驾!”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座城市的人心。
原本被魏军兵锋所慑,躲在家中不敢外出的百姓,此刻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坊巷中涌出。
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街道,冲向那辆素车,手中的香烛在风雪中被点燃,青烟袅袅,汇聚成一片朦胧的云。
“陛下回家了!”
“恭迎陛下魂归故里!”
呼喊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道震彻天地的洪流。
成千上万的百姓,无论老幼,皆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们将手中的纸钱洒向素车前行的道路,很快,一条洁白的雪路便被铺成了一条通往故土的黄泉路。
刘忙没有乘车。
他身着素衣,跟在车驾一侧,步行入城。
他的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百姓为那位归来的帝魂铺就的纸钱之上。
他能感受到脚下那一张张纸钱所承载的沉重思念与无尽悲怆。
这不仅仅是路,这是四百年来,无数汉家子民对一个家的眷恋。
他腰间的信火瓶,那枚小小的琉璃瓶,此刻瓶中的火焰不再是温和的橘色,而是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几乎要将阴沉的天空烧出一个窟窿。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任务:魂归故里已完成。”
“道统共鸣升阶——天命共契已激活。”
几乎在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刘忙只觉得心口处那尊古朴的铜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嗡鸣。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鼎内传来,他的意识被猛地从身体中抽离,眼前一黑,瞬间坠入一片无尽的虚空。
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
但很快,前方亮起一道金光。
光芒凝聚,化作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
那人身着金甲,面容威严,头戴帝冠,一双眼眸仿佛蕴含着日月轮转,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后生。”
那身影开口,声音宏大而庄严,每一个字都带着天宪般的威压,“你以民愿为薪,燃朕四百年基业之火,重聚汉家魂魄。可知此举,代价为何?”
刘忙心中巨震,他认出了这道身影的气息——光武皇帝,刘秀。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或是谦逊,或是解释,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古语,以及一种理所当然的帝王威仪。
“臣……不,朕知之。”
话一出口,刘忙悚然一惊。
他为何会自称为“朕”?
那一瞬间,关于现代社会、关于电脑、关于穿越的记忆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迅速变得模糊、遥远。
取而代之的,是“汉室皇叔,刘备刘玄德”这个身份认知,清晰得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就是刘备,他正在迎奉先帝之灵,回归旧都,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虚空中的光武帝残魂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或者说,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刘忙,缓缓点头:“柔道治天下,不在兵强,不在权谋,而在使民自安。你以仁心聚万民之魂,此举,已胜过百万雄兵。朕的这缕残魂,也该安息了。”
话音落下,光武帝巍峨的身影轰然解体,化作亿万点金色光芒,如同一场璀璨的流星雨,尽数涌入刘忙的意识,最终汇入那尊古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