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明白了陈三皮那句“归期未定”的真正含义。
他不是在逃离,也不是去寻找什么终极秘密。
“他不是走了,”司空玥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林小满耳中,“他是在替我们……探路。”
司空玥连夜返回安宁局,将自己锁在档案室。
她调出了那枚自燃灰烬所残留的能量波动图谱,将其与古籍残篇中的“启门印”结构进行破译比对。
一夜无眠。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时,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疯狂的结论。
“启门印”的激活条件,并非需要毁天灭地的力量,也不是什么血腥的活祭。
它只需要一样东西——“共识”。
更准确地说,是需要“足够多的人,坚信地认为,有一个人正在前往某处”。
信念,汇聚成坐标。脚步,将坐标锚定。
司空玥立刻通过安宁局的内部加密渠道,向所有分部及合作的民间组织发布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动员令。
没有强制,只有请求。
二十四小时内,奇迹发生了。
三千余幅手绘的城市地图,出现在全城各个角落。
它们被贴在冰冷的窗台玻璃上,油腻的厨房灶壁旁,或是温暖的卧室床头。
每一幅地图上,都用孩子蜡笔、主妇的眉笔、老人的毛笔,歪歪扭扭地画着那条早已废弃的B3887号配送路线。
“这条路,还有人在跑。”
地图旁,大多附着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每一张地图上,都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上了他们想象中的“当前进度”。
而在荒原深处,陈三皮终于抵达了那片传说中的流星坠落地。
这里没有陨石坑,没有焦土,只有一口比城中村那口古井更深、更幽暗的老井。
井沿的青石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工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骑手”。
最新的一行,是空白的,仿佛在等待着谁来填上。
陈三皮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半块干粮,这是他为自己留的。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掰下一小口,放入井中。
“饭凉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一个老朋友交差,“但我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的沙丘,开始剧烈地起伏。
“轰隆——”
数十辆锈迹斑斑、车身满是弹孔和干涸血迹的废弃电驴,竟硬生生从黄沙之下破土而出!
它们自动排列成一条整齐的队列,车头灯依次亮起,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天地。
每一辆车的车筐中,都载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张张陈旧的配送单在风中飘飞如雪。
陈三皮缓缓站起身,对此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们也来了?”
他走向队列最前方那辆看起来最破旧的电驴,跨坐上去。
手握住冰冷的车把,拧动。
引擎发出了沉闷的咆哮。
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城市里成千上万户人家的窗口。
无数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家庭中,有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锅中升腾的热气,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他到了。”
话音未落,那些曾参与过“留一口”行动的碗、盘、饭盒,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若是此刻有人恰好盯着那些盛放食物的容器,会发现它们的内壁上,正浮现出一行从未登录过的系统提示:
“新协议启动:目的地共享。是否加入联合配送?”
“是/否”
没有人用手指去点击。
在无人察觉的高维层面,在无数个家庭的厨房与餐厅里,在城市每一个苏醒的角落,千万个不同的声音,几乎在同一个瞬间,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不是“是”,也不是“否”。
他们开口,说:
“走吧,这次我们一起送。”
荒原之上,风沙毫无征兆地停歇了。
那些本该散落一地的、属于陈三皮笔记本的灰烬,却并未落下。
它们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汇聚,盘旋不散,竟在陈三皮和他身后那支钢铁车队的前方,凝成了一道蜿蜒、模糊、通向未知远方的路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