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丈量队连一分地都没量成,反而被村民们围着,问了上百个千奇百怪的问题。
张远精疲力尽地回到县城驿馆,将情况上报。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李大头立刻溜进了村尾最大的一座宅院里。
宅院的主人,是安南县最大的地主,李宗明。
李大头一改在张远面前的谄媚,对着堂上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恭敬地汇报。
“老爷,那帮北佬已经被我糊弄过去了。”
李宗明冷哼一声。
“糊弄?你以为能糊弄几天?”
“上官盟主有令,对付北境的新政,只有八个字。”
“阳奉阴违,拖延待变!”
李宗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自家的千顷良田。
“他们要量,就让他们量。但要让他们量不清楚,量不明白!”
“把那些废弃的地契都翻出来,不够就连夜造!把那些出嫁的女儿,早夭的娃娃,都算进人头里!”
“我倒要看看,他们那点人手,猴年马月能把这笔糊涂账算清楚!”
“是!”李大头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
类似的情形,在楚地的每一个州、每一个县、每一个村落上演。
北境派下去的官员们,很快就发现,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愚昧的村民。
而是一张由地方豪强、中小士族编织起来的,无形的大网。
这张网,将他们的政令死死地困在了城墙之内。
短短十天,派往各地的上百支丈量队,超过八成都陷入了停滞。
江陵,楚王府。
顾长生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雪片般的告急文书,堆满了他的桌案。
“王爷,荆州云梦县,丈量官员被村民围困三天,断水断粮。”
“襄阳府谷城,地主伪造了上千份地契,真假难辨,户籍官员被活活累垮了两个。”
“夷陵郡,当地乡绅煽动流民,谎称我们要抓他们去当兵,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
赵戈手捧着最新的战报,每念一条,额头的青筋就多跳一下。
秦凌霜站在一旁,一身戎装,面若冰霜。
“夫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抗了。”
“这是有组织的叛乱!”
顾长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份份报告,【道心通明】的天赋让他能瞬间整合所有信息,还原出事件的全貌。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上官芷兰的第一招。
温柔,却致命。
让你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王爷!”
赵戈终于忍不住了,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属下请命!”
“给我三千铁骑,我亲自去那安南县!”
“我把那个李宗明,还有那个李大头的人头挂在村口!我倒要看看,谁还敢阳奉阴违!”
杀气,在书房里弥漫。
‘来了。’
‘他们果然想逼我动刀子。’
顾长生心里一片雪亮。
一旦他动用军队血腥镇压,那篇檄文带来的所有正面效果将荡然无存。
他会坐实“暴君”之名。
上官芷兰的阳谋就成功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激愤的赵戈,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赵戈不解。
“因为他们在等我们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