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书房。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
顾长生坐在书案前,面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
他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不是不知道写什么,而是在思考,该怎么写。
上官芷兰的那篇檄文,他已经看过不下十遍。
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文笔极好。
引经据典,层层递进,将他塑造成了一个祸乱天下的暴君形象。
那些读书人看了,必然会觉得她说得有理有据,义正言辞。
但顾长生很清楚,那篇檄文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他。
而是那些世家门阀自己。
上官芷兰是在给那些摇摆不定的士族打气,告诉他们,你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必须团结起来对抗外敌。
所以,她用的是士大夫的语言,是庙堂之上的语言。
那顾长生呢?
他要用什么语言?
答案很简单。
田间地头的语言。
灶台炕头的语言。
天下九成九的百姓,都能听懂的语言。
顾长生闭上眼睛,【道心通明】的天赋全力运转。
无数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翻涌。
他想起了北境那些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他们脸上的笑容。
他想起了那些第一次走进学堂的孩子,他们眼中的渴望。
他想起了那些被世家门阀压榨了一辈子的佃户,他们临死前的不甘。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然后,他睁开眼。
提笔。
落墨。
第一个字,写得极重,几乎要把纸张戳破。
“天下之大,何人之天下?”
“非一姓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
开篇第一句,顾长生就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士大夫跳脚的观点。
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要说给听的人,根本不是那些士大夫。
“吾观天下,贫富悬殊,已至极致。”
“豪门大族,占良田万顷,坐拥金银无数,一餐之费,足抵寻常百姓数年之用。”
“而黔首小民,终日劳作,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稍有天灾,便易子而食,流离失所。”
“此非天意,乃人祸也!”
顾长生的笔,越写越快。
那些平日里被士大夫们用华丽辞藻掩盖的真相,被他用最直白的语言,一条一条地撕开。
“世人皆言,士族乃国之栋梁,文化之传承者。”
“然吾问,何为栋梁?”
“栋梁者,当撑天下之重,护万民之安。”
“然观今日之士族,可曾为民请命?可曾体恤民生?”
“非也!”
“彼辈世代为官,把持朝政,垄断仕途,视国库为私囊,视百姓为草芥。”
“其子弟不学无术,却可凭家世入仕;寒门才俊,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终生不得出头。”
“此非栋梁,乃蛀虫也!”
蛀虫二字一出,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或有人言,士族掌文化传承,若无士族,则天下无人识字,文明将亡。”
“此言差矣!”
“文化者,本为天下人之文化,非某一家族之私产。”
“士族垄断教育,将知识藏于深宅大院,不许寻常百姓染指,此非传承,乃劫掠也!”
“吾今日在北境,开万象书局,印书百万册,只售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