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命令,通过旗语和鼓点,无声地传递到城头每一处角落。
城防火力营的弩手们,原本已经举起的军弩,又缓缓放低。
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绝对的服从。
他们不懂将军为何放任那些可怜的奴隶去死,但他们坚信,将军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其深意。
城墙下,人间惨剧正在上演。
“啊——!”
一名瘦弱的奴隶,被身后的鞭子抽得一个踉跄,一脚踩空,跌入陷马坑。
坑底倒插的尖锐木桩,瞬间从他的小腹贯穿而出。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噗嗤!”
另一名奴隶,被驱赶着踩上了遍地的铁蒺藜。
那锋利的三棱铁刺,轻易地刺穿了他脚上单薄的草鞋和脚掌,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摔倒在地。
可他身后的人潮,麻木地涌上来,直接从他的身体上踩了过去。
骨骼碎裂的闷响,被淹没在无数的哭喊与哀嚎之中。
鞭子的抽打声,蛮族督战队的呵斥声,奴隶临死前的惨叫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地狱交响。
秦凌霜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掌心。
她凤眸中闪过的不忍,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些奴隶,很多都是被掳走的大周子民。
眼睁睁看着同胞用血肉之躯,为敌人铺平进攻的道路,这对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将领而言,都是一种极致的煎熬。
她看向顾长生,却发现丈夫的脸庞,冷静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不忍,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后方的蛮族精锐步兵阵列中,爆发出一阵阵粗野的哄笑。
他们看着那些奴隶像牲口一样,用身体填平壕沟,用血肉趟平陷阱,眼中满是残忍的戏谑。
在他们看来,这些奴隶的性命,甚至不如他们脚下的一块石头。
他们的死亡,能为大军的胜利扫清障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种病态的观念,让他们士气高涨,战意愈发狂热。
终于,一条由奴隶的尸体、鲜血和烂肉铺就的“安全通道”,在城墙外那片死亡地带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道路不宽,却足以让步兵方阵通过。
蛮族重甲步兵的指挥官,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发出一声震天的大笑。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巨斧,遥指城头,咆哮道:
“蛮神的勇士们!南人的妖术已经被我们破了!踏着这些贱奴的尸体,冲上去,砍下那个小白脸的脑袋!”
“吼!”
数千名蛮族重甲步兵,发出狂热的呐喊。
他们踏着那条粘稠而湿滑的尸路,大步流星地向城墙逼近。
为了争抢这条唯一的安全通道,他们的阵型不自觉地变得拥挤、密集。
人挨着人,肩并着肩,一窝蜂地涌向城下。
他们的眼中,满是对功勋的渴望,和即将功成的狂热。
他们已经能看到城墙上,那些守军“惊恐”的脸。
也就在此时。
当蛮族精锐步兵的大半,都已经踏入那条尸路,进入了弩箭的最佳射程时。
顾长生,终于缓缓抬起了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