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田里,女知青们跪地拾棉花,腰上绑着麻袋,像蜗牛一样在棉垄间爬行。
男知青弓着身子,弯着腰摘棉。
太阳渐渐升高,戈壁滩变成了一个大蒸笼。
知青们头戴湿毛巾,腰间挂盐水竹筒,穿梭在棉垄间,手不停歇地采摘着棉桃。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
顾清如一边摘着棉花,一边回头看到顾青松笨拙的身影,他动作生疏,时不时被棉株划到手臂,疼得龇牙咧嘴。
哇——他举起被棉壳划出三道红痕的手背,眼泪瞬间糊了满脸,
它咬我!
几个正在劳作的职工忍不住笑出声。
顾清如快步走过去,看见弟弟的草帽歪在一边,脸上沾着棉絮和泥痕,活像只炸毛的麻雀。
他面前散落着不到十朵棉花,其中三朵还被踩进了土里。
捡起来。她指着那些沾泥的棉桃。
不要!顾青松突然抓起一把沙土扬向棉株,
破棉花!烂棉花!
天气燥热,顾清如忍不住想要发火。
这时,田垄那头传来清脆的童声:羞羞脸!
六岁的红玲挎着半满的小布兜走过来,两根羊角辫上系着头绳,
我都能捡二十朵了!
青松闻言,看看自己空空的布兜子,喊道:
“可它总是咬我!”
红玲忽然从自己兜里抓出几朵棉花塞过来:
给你。
见顾青松呆住的样子,她老气横秋地补充:
我爸爸说,兵团的孩子不打架,要团结。
红玲教顾青松摘棉花,“你要掐住
有了红玲的带领,顾青松开始摘的有模有样起来。
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林知南和周红梅推着板车来送饭。
“开饭喽——”
孩子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哨响,立刻丢下布兜,撒腿往地头跑。
平时兵团实行早晚两餐,棉花丰收季炊事班会根据劳动强度和物资供应情况,提供兼具饱腹感和实用性的简餐。
“排队!排队!”林知南敲着铁勺,
“一人一勺汤,一个饭团,土豆自己拿!”
大铁桶里,清汤寡水的白菜帮子加萝卜片煮的清汤,飘着几点油星子,每人一勺扣在搪瓷饭盒里。
偶尔能捞到一片半透明的萝卜片,就算是走运。
高粱米饭团用蒸笼布裹着,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粗粮特有的扎实感。
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毕竟干了一上午活,窝窝头蘸菜汤都是香的。
顾青松捧着搪瓷饭盒,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热汤,烫得直吐舌头,可还是舍不得放下。
“给。”红玲忽然从兜里摸出一小块咸鱼干,指甲盖大小,边缘还带着盐粒。
顾青松眼睛一亮:“哪来的?”
“我爹省给我的。”红玲压低声音,
“说是舟山来的,可香了。”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像两只小老鼠似的,珍惜地啃着那一丁点咸鱼干,咸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不远处,李连长端着饭盒,正跟几个老职工蹲在田埂上吃饭。
李连长可以吃干部灶,却坚持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林知南往他碗里多捞了一勺稠的,菜汤里的白菜帮子明显比别人多几片。
李连长直接把饭盒里的菜拨了一半给旁边的知青:
“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
“红玲!”
“来嘞!”
一个老职工招呼孩子过去,红玲朝着她爹跑去。
只剩顾青松小小一只坐在田埂上。
他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像小马驹般冲过来,草帽歪戴在脑后,露出剃得短短的锅盖头。
是之前欺负他的二嘎子!
顾青松吓得连忙站起来躲到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