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清如去连队办公室开会。
宋毅:“……制药厂账目必须重新核查,所有药品库存暂停发放……”
李峰:今年试种的新陆早1号长势特殊,8月中旬棉铃就炸满了絮,比往年提早了20多天。
七月持续高温,导致棉铃发育比往年快。霜期可能要提前,准备组织全体明天开始抢收!”
顾清如坐在角落,默默记录着。
会议快结束时,李峰突然看向顾清如,
“顾知青,顾青松那个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清如站起来,说道:
“李连长,弟弟我想带在身边,他的父母不具备抚养条件。
我可以提交一份亲属抚养申请书吗?”
刘建军突然插话:
“按照兵团规定,原则上是不允许职工带家属的。”
会议室骤然安静。
宋毅发言:
“他们的情况确实特殊,先打报告去营部吧。”
顾清如知道,兵团实行集体化管理,知青和卫生员属于“在编职工”,统一住集体宿舍或地窝子,原则上不得携带家属。
只有特殊情况,若父母双亡或丧失抚养能力,经连队、营部两级批准,才可允许未成年弟妹随行。
李峰见宋毅都发话了,顺水推舟给他个人情,说道:
孩子留队确实需要打报告,否则的话要按盲流处理。
马卫国问道:
“顾知青,你有证明吗?”
顾清如沉默片刻,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后母签字画押的《放弃抚养声明》。
李连长接过,仔细看了看,点头:
“行,我这几天去营部跑一趟。”
马卫国皱眉:
“就算营部批准了,小孩子的住宿、口粮、看管都是问题。”
李连长:“地窝子可以隔出小间,现在卫生室后面的地窝子本来就是顾知青一个人住。口粮从她的定量里扣。”
“白天顾知青出诊时,孩子可以托给炊事班老张家的,或者跟着下地捡棉花。”
如此,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有李峰和宋毅作保,刘建军和马卫国不再有意见。
会后,顾清如回到卫生室地窝子,发现顾青松还在炕上呼呼大睡,被子踢成一团。
她皱眉,伸手就要把他拽起来,
“咚咚。”突然响起两声克制的敲门声。
顾清如愣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外,意外发现来人是马卫国。
两人走到一旁,马卫国低声道:
“顾同志,刚才会上有些话不好说……我私下来跟你交个底。”
“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是因为咱们连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地窝子漏风,苞米面粥都稀得照人影,他这么小的娃,连个学都没得上。”
“这戈壁滩上,娃娃跟着咱们遭罪啊!”
“你当卫生员,半夜被喊起来救急都是常事,哪顾得上他?
不如……送到县福利院,县福利院再怎么样,好歹有热炕头,有识字班…”
马卫国语气诚恳,顾清如垂下眼睫,她知道马卫国是一片苦心。
只是对于顾青松的去留,她有她的打算。
先办下留队手续来。
她不会一直带在身边,张文焕的人在虎视眈眈,接下来运动也会越来越凶。
她准备等调到营部以后,就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兵团干部家庭收养顾青松。
因为只有彻底划清阶级界限,加上有兵团家庭的庇护,才能护住他。
顾清如沉默片刻,轻声道:
“谢谢马指导员。”
门后,顾青松死死咬住被角,眼泪洇湿了的枕巾。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做好了准备,我能照顾好他。”
马卫国望着她倔强的眼神,摇摇头,没再劝。
顾清如回到地窝子,炕上只剩一团凌乱的被子——
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