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子一行人狼狈退走时掀起的漫天烟尘,如同溃败军队扬起的旌旗,在午后的阳光下缓缓飘散,却迟迟不肯完全落定,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整个工地,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死寂。
风声、虫鸣、甚至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苍茫威压。
数百双眼睛,蕴含着震惊、恐惧、茫然、以及一丝初生的狂热,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汇聚在广场中央,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之上。
民兵小队的成员们,手中那特制的、足以抵挡寻常刀剑劈砍的合金战术棍,此刻竟有些握不稳。他们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颤抖。那并非源于对敌人的恐惧,而是目睹了超越认知极限的景象后,灵魂深处本能产生的震撼与战栗。他们刚才绷紧神经、准备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一个拥有奇异力量的年轻人,还是一尊……偶然行走于人间的古老神只?
老周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紧,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才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他这辈子见过的场面不少,见过能一拳轰碎巨岩的武道狂人,见过议会里那些能短暂御气凌空的强者,但从未……从未见过谁能像刚才那样,仅仅一言喝令,便从虚空中召来那宛若山岳、铭刻着太古符文的百丈天碑虚影!那一掌按下时的威势,仿佛不是人力,而是这方天地本身的意志降临,要将万物都倾覆、重塑!
那已经远远超出了“武学”乃至“异能”的范畴,那更像是只存在于神话典籍中的……“神通”!是唯有上古先民祭祀时,才会描绘的天地伟力!
“都……都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老周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撼中强行挣脱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受伤的雄狮般嘶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封锁线!给老子外扩五百米!不,八百米!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后撤到第二警戒区!工地上所有工程机械,全部熄火,人员撤离!警戒等级……提到最高,红色战斗准备!”
他的吼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那凝固得让人窒息的气氛。民兵们如梦初醒,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他们行动起来的速度比平时训练时快了何止一倍!没有人交谈,只有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武器碰撞声、以及通讯器里简洁高效的指令声,交织成一曲紧张的战前序曲。他们看向陈默背影的眼神,已然带上了近乎宗教般的虔诚与敬畏。
另一边,张工头早已彻底瘫软在地,身下冰凉潮湿的触感告诉他,裤裆已然失守。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双目失神地望着陈默那并不宽阔、此刻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的背影,如同仰望一座骤然拔地而起、无法逾越的万古神山。什么工程合同,什么施工工期,什么老板的催促,在刚才那仿佛来自洪荒、足以毁天灭地的碑影巨掌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无论这位年轻的“陈先生”接下来要他做什么,哪怕是让他用牙去啃这坚硬的水泥地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尽毕生力气去执行!
广场中央,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
一直强行支撑的、如同磐石般镇定自若的外壳,在这一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神力量的极致疲惫感,如同无孔不入的寒流,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让他几乎想要立刻瘫倒在地。
《御碑言》抽空的并非寻常的真气或内力,而是与碑心令深度共鸣所消耗的、更为本质的心神之力与精神本源。方才那一声蕴含无上意志的断喝,以及引导碑影降临的过程,几乎将他的心神榨取一空。
体表那层由炽热碑火构成的、威严而狰狞的战甲虚影,也随着他心神的松懈而变得明灭不定,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几下,“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化作无数点细微的流光,如同归巢的燕雀,重新没入了他胸口贴身佩戴的那枚碑心令之中。
那枚古朴温润的令牌,此刻传递来的不再是温暖,而是一种灼人的微烫,表面的光华也黯淡了许多,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埋人”的威胁,是彻头彻尾的、精心计算的恐吓。
陈默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别说再次召唤那消耗恐怖的碑影,就算是再与一位状态完好的通脉境长老正面交手,他的胜算也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因为精神不济而迅速落败。
他赌的,就是玄风子身为高武议会使者的身份、阅历与那份深入骨髓的谨慎;赌的就是他对这种完全未知、超越理解范畴力量的本能恐惧与忌惮。
幸运的是,在绝对的力量表象面前,他赌赢了。玄风子选择了暂避锋芒,但这暂时的胜利,背后是更深的危机。
“陈默!”苏晚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担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快步跑到陈默身边,甚至顾不上平日里的优雅仪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双美眸急切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确认他没有明显的外伤,气息虽然虚弱却还算平稳后,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但俏脸上依旧写满了后怕、震惊与浓得化不开的疑虑。
“你……你刚才那个……到底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词汇库是如此贫乏,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引动天地之力、召来如山碑影的惊天景象。那已经超出了科学,超出了异能,触及到了某种……规则的层面。
“一种传承秘术,代价很大,不能常用,算是……最后的底牌。”陈默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声音带着精神力透支后的沙哑与疲惫。
他深知,此刻并非详细解释《御碑言》和碑界来历的时机,但他必须给这位精明能干的合作伙伴一个相对合理的说法,既能解释刚才的异象,也能暗示自己当前的处境,让她心中有数,避免不必要的慌乱。
苏晚晴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从陈默简短的话语和难以掩饰的疲态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是他赖以震慑强敌的最终底牌,但同样,也是他此刻陷入虚弱的根源。这张牌,不能轻易翻开,而翻开之后,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我明白了。”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进入分析状态,声音压得极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天武门,还有他们背后的高武议会,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玄风子虽然被你惊退,但他临走前那阴鸷的眼神,分明是将这笔账牢牢刻在了心里。他们下次再来,恐怕就不仅仅是试探和施压了,必然会做好万全准备,甚至……可能会动用议会珍藏的、专门用来克制和封印各种奇异力量的古代秘宝。”
陈默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远处正在高效重新建立防线、眼神中混杂着敬畏与期待的民兵,以及那些远远观望、脸上写满震撼与茫然的工人们,心中一片清明。
他今天借助《御碑言》成功立威,暂时震慑住了敌人,也在这些普通人心中种下了敬畏的种子。但与此同时,他也彻底将自己,以及脚下这片蕴藏着碑界秘密的土地,推到了整个风暴漩涡的最中心,再无转圜余地。
“所以,我们更没有时间可以浪费。”陈默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隼,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目光中的意志却坚不可摧,“他们要的是合乎他们规则的名分和程序,那我就用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在这里建立一个不容置疑的既成事实。”
他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霸气,仿佛在宣读某种神圣的宣言。
“从现在起,这里不再是什么第七号工地。”他抬起手,指向脚下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这里,名为——‘碑界’。而我,便是此界之主。这里的规矩,由我来定。”
苏晚晴凝视着他,忽然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相识不久的青年身上,正散发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的沉稳与决断。他并非是一时热血上头,逞强斗狠,而是仿佛早已看清了前方的荆棘与迷雾,并且……早已规划好了破局之路。
“我明白了。”苏晚晴重重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坚定的支持所取代,“我会立刻动用所有权限和资源,调整、升级所有的安防预案,将这里按照最高标准的军事要塞来进行改造和布防。你需要什么,无论是人员、设备,还是情报,尽管开口。”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安静、不受任何打扰的地方,用来恢复和……处理一些事情。”陈默感受着脑海中系统界面传来的微弱波动,“还有,立刻把之前勘探得到的、最详细的地脉能量分布全息图谱传给我,权限提到最高。”
他必须立刻查看那个随着碑界权限初步解锁而出现的“超级签到·碑界战令”。这很可能是他在下一波危机降临前,快速恢复甚至提升实力的关键所在。
半小时后,临时指挥中心最深处,一间经过特殊加固、实施了最高级别物理与信息双重隔绝的密室内。
陈默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全息操控台前。室内只有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微弱低鸣,以及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屏息凝神,意念沉入识海,调出了那个散发着迥异于以往气息的系统界面。
【超级签到·碑界战令】
与以往简洁明了、几乎是“傻瓜式”的签到不同,此刻在他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极具科技感、又带着神秘符文装饰的虚拟光屏。光屏的主体,是一条如同星河般璀璨的金色“战令”轨迹,从起点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轨迹之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个尚且灰暗、等待被点亮的节点。
而此刻,整条战令轨迹上,只有最起始的第一个节点,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金色光辉。
陈默将意念集中过去,节点的详细信息立刻展开:
【初阶战令任务:引气归元】
【任务描述:检测到宿主强行超限催动《御碑言》秘术,导致碑界核心能量循环过载,部分本源之力未能及时回归地脉中枢,已在地表形成三处主要能量逸散节点。地脉出现不稳迹象,长期放任将导致碑界根基受损。】
【请于今夜子时(23:00-01:00)之前,亲自前往三处能量逸散节点,运转碑主权限,将溢出的碑界能量重新引导,平稳归流至地脉中枢,以稳定碑界根基,防止能量异变引发不可测后果。】
【任务奖励:地脉亲和度永久性提升5%,成功解锁‘碑界能量池’建造权限(初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