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逆浪の契り(2 / 2)

“你这天杀的恶徒!”松姬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恨意,使她原本秀丽的面容有些扭曲。她不再顾及身体的虚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豹,朝着倚在门边的福岛正则扑了过去!双手胡乱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抓挠、捶打。

“都是你!毁了我!逼我夫君!让我连……连最后一点体面都荡然无存!”她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我跟你拼了!”

福岛正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攻势弄得措手不及。他皮糙肉厚,那些抓挠捶打并不十分疼痛,但松姬眼中那种近乎崩溃的恨意,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窒。他下意识地格挡着,口中烦躁地低吼:“疯婆娘!你又发什么癫!俺救了你!是通总那小子自己……”

他本想说“是通总那小子自己应允的”,但话到嘴边,看着松姬那双被泪水洗过、亮得骇人、却显然什么也听不进去的眸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跟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讲道理?他福岛正则还没那么蠢!

“滚开!”他有些恼火地用力一挥臂,想将她推开。

然而,松姬此刻被药瘾和绝望双重折磨,身体本就虚浮,被他这带着力道的一推,脚下踉跄,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正则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那刚刚挥出的手臂猛地收回,长臂一揽,在她倒地之前,又将人牢牢捞回了怀里。

“呃……”松姬撞进他坚实的胸膛,闷哼一声。那熟悉的、带着汗味与海风气息的男子体热再次将她包裹。与之前濒死时的依赖不同,此刻这怀抱只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与窒息。挣扎中,她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正则肌肉虬结的手臂上!

“嘶——!”正则吃痛,倒抽一口冷气,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却没有甩开她,只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狗么你!”

松姬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松口,抬起泪眼,恨恨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着骂道:“放开我!你这禽兽!我就算死,也不要你再碰我!”

正则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因激动而生的红晕,以及嘴角沾染的、属于他的血迹,心中那股无名火忽然泄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这女人,倔得像头驴,疯起来不要命,偏偏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他想起吉良晴当年,似乎也有这么一股子执拗的劲儿……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臂弯,将挣扎不休的松姬死死箍住,低头凑近她耳边,用带着怒意却又异常低沉的声音吼道:“给俺消停点!再闹,信不信俺真把你捆起来!让你连咬人都没得咬!”

这充满威胁的话语,配上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廓,反而像一种奇异的刺激,让松姬浑身一僵。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药瘾发作时的无助与脆弱,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忽然不再挣扎,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口,压抑地、绝望地呜咽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药……给我药……求求你……”细微的、带着泣音的哀求,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逸出。这是她最深的秘密,最不堪的弱点,此刻却在仇敌面前,暴露无遗。

福岛正则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突然从猛兽变成幼兽般无助的女人,听着那破碎的哀求,眉头紧紧锁起。他隐约知道一些高门贵妇有饮用“南蛮安神药”的癖好,却没想到……

舱内的气氛,从激烈的对抗,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充满绝望哀求的僵持。而这一切,都被舱门外,悄然返回、正欲抬手敲门的来岛通总,听了个真真切切。他听到的是妻子压抑的哭泣和那模糊的哀求声,心中巨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他听来,这无疑是正则用强,而松姬在屈辱地哀求什么……

而舱门外,来岛通总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方才舱内传出的激烈厮打声、哭骂声、以及正则那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已让他心如刀绞。而此刻,那一切声响骤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妻子那压抑到了极点的、破碎的呜咽,以及那模糊却锥心刺骨的哀求——

“…药……给我药……求求你……”

这声音,与他记忆中那个因毒瘾发作而涕泪横流、卑微乞求的松姬,瞬间重叠!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通总双目赤红,所有的理智、权衡、恐惧在这一刻被最原始的愤怒与屈辱彻底碾碎!他误会了!他以为正则竟在用松姬最不堪的弱点来折磨她、逼迫她就范!

“松——!”他嘶吼着便要撞开舱门,什么福岛正则,什么清洲藩,什么森家报复,此刻都已抛诸脑后!

“主公!不可!”一直紧随其后的阿春和那名老成的船头魂飞魄散,两人死命地从身后抱住他、捂住他的嘴,将他硬生生拖离舱门几步。

“放手!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那畜生!”通总奋力挣扎,声音从指缝里挤出,如同绝望的野兽。

“主公!冷静啊!”船头在他耳边急促地低吼,声音带着哭腔,“您此刻闯进去,左卫门大夫颜面何存?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啊!夫人……夫人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阿春也哭着劝道:“表哥!事已至此……撕破脸皮,松姬姐姐就真的活不成了!福岛殿下他……他或许只是……只是想帮姐姐……”

这话如同冰水,浇在通总沸腾的怒火上,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是啊……闯进去之后呢?与福岛正则火并?然后看着来岛水军被碾为齑粉?看着松姬……要么被夺走,要么……死?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海潮,瞬间淹没了他。他挣扎的力道松懈下来,阿春和船头这才敢稍稍松开,却仍死死架着他。

通总靠着冰冷的舱壁,缓缓滑坐下去,双手插入发中,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恐惧、嫉妒、屈辱、还有那深不见底的自责,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恨福岛正则的强横,更恨自己的无能!

舱内,松姬那绝望的哀求声再次隐约传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一瞬,通总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眼神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绝望与妥协。他推开搀扶他的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重新走到那扇隔绝了他与妻子的舱门前。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他朝着门缝,嘶哑地、艰难地挤出那句话,那句将彻底斩断他与松姬之间所有情分的话:

“左卫门大夫……姐夫!……好处……好处我不要了!人……人你不能带走!……可……可你要是想她……就……就常来看看她……可好?!”

这话说完,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被船头和阿春再次扶住。他死死盯着那扇门,期待着里面的反应,又恐惧着里面的反应。

舱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松姬那绝望的哀求,和门外骤然响起的、丈夫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如同两道惊雷,先后劈中了福岛正则和松姬。

正则愣住了,搂着松姬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些许。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在轻微颤抖的女人,眉头拧成了疙瘩。通总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混账小子,是把老婆当成果园里的果子,允他福岛正则随时来“摘”吗?!

而松姬,在听到丈夫前半句“人你不能带走”时,那被药瘾和绝望冰封的心湖,竟猛地裂开一道缝隙,生出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暖意和期待……他……他终究还是……

但这丝暖意尚未扩散,便被紧随其后的、那将她彻底物化的后半句——“常来看看她”——击得粉碎!

常来看看她?

这句话,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比任何毒药都更残忍。它轻飘飘地,就将她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作为妻子的地位,彻底碾成了齑粉!原来在丈夫眼中,她已是一件可以“探视”、可以“分享”的玩意儿!

原来……原来方才那点维护,并非出于情意,而是……讨价还价前的故作姿态?是为了那“清洲藩的免税”而添加的最后一点筹码?

彻骨的冰寒,瞬间取代了骨髓中那万蚁啃噬的痒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羞耻、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彻底的绝望与明悟。

她忽然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是一片枯寂的平静。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正则的胸膛。

正则下意识地低头看她。

只见松姬抬起手,用指尖,极其缓慢地,擦去了自己嘴角残留的一点血渍(方才咬正则时留下的),然后,那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正则的嘴唇上,阻止了他可能想要回应门外的话语。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她转回头,面向舱门方向,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慵懒的语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下睡了……通总大人……明日再来吧。”

门外,来岛通总听到这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整个人如坠冰窟,彻底僵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内,福岛正则惊愕地看着松姬。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更让他震惊的是,松姬在说完那句话后,竟缓缓转回身,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然后踮起脚尖——以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姿态——将自己冰凉而柔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了他粗糙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她看着他震惊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凄艳无比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轻轻说道:

“现在……我真的是你的了。”

这句话,不是情话,而是讣告。是对她“来岛松姬”这个身份的死亡宣告。

她选择了拥抱深渊。与其做一个被丈夫“允准”他人来“探视”的活死人,不如彻底投身于这个强大、蛮横、至少此刻表现得“珍视”她的掠夺者怀中。

至少,他能给她最需要的“药”,以及一种扭曲的、却实实在在的“庇护”。

福岛正则呆立原地,脸颊上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仿佛烙印。他看着怀中女人那死寂却决绝的眼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只是本能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舱门内外,就此隔绝成两个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身微微一震,伴随着外面水夫们抛缆、下锚的呼喝与脚步声——来岛水砦,到了。

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岸上等候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