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沦落至斯……”她想起了哺乳信吉、忠辉时,那份为人母的隐秘与神圣。而此刻,这同样的部位却……巨大的心理落差,将她最后一点赖以维持的心防也彻底冲垮了。
还想继续咒骂那两个家伙,可嘴角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哪家主母?武田家主母?是信玄公,还是胜赖公的妻妾?都不是……我是家康公的妻妾吗?也不是。大久保正妻,凭什么不能被处决呢?”这些恶毒的自问自答,如同无数把冰锥,从内部将她所有的尊严和依托扎得千疮百孔。她意识到,她所以为的一切身份、地位、忠义,在此刻,都成了可笑又可怜的负累。
刑场上,烈日灼人。当她被粗暴地绑上刑架,秋山虎康扭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颤抖着举起木槌和第一根粗长的木楔,对准了她被强行掰开按在木头上的掌心。
“噗嗤——!”
木槌砸下,木楔刺穿掌心,鲜血迸溅!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大藏卿局口中爆发出来,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部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就在她因为这撕心裂肺的剧痛而眼前发黑、全身被冷汗浸透、所有伪装和理智都被碾碎的这一刻——
结城秀康觉得时机已到,这才缓步上前,挥手示意行刑暂缓。他俯身,凑到因剧痛而涕泪交流、剧烈喘息的大藏卿局耳边,那恶魔般的低语此刻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的神经:
“哎呀呀……疼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怜悯,“您仔细听听,这四周多安静啊……您再仔细看看,秋山様钉得多卖力啊。”
他刻意停顿,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钻心的痛和台下死寂的、无人敢阻拦的绝望。
“他们刚才不还一个个跪在您面前,口口声声要为您、为甲斐效死吗?现在如何呢?他们正吃着您的血肉,用您的惨叫来换他们自家的安堵呢!”
秀康刻意停顿,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现场的死寂和身体的剧痛。
“您再仔细看看台下那些熟悉的脸孔……秋山様、小山田様、曾根様……他们刚才不还一个个跪在您面前,口口声声要为您、为甲斐效死吗?”
“现在如何呢?”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毒蛇吐信,“他们为了自家的安堵状,正眼睁睁看着您在这里承受这碎骨之痛。您的每一声呻吟,都在喂饱这群饿狼。”
大藏卿局痛苦地闭上眼,想躲避这诛心之言,但结城秀康的话却像钉子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恨我吗?是我下的命令。但您最该恨的,难道不是台下这些……用您的血肉来换取自家富贵的‘忠臣’吗?”
“我今天杀了您,成全了这群要钉死您那群人口中的‘忠烈’。也许某一天,小山田之辈会第一个打出为您‘复仇’的旗号,去争夺甲斐的金山;秋山虎康会将自己的‘不得已’宣扬天下,博取同情。您用性命换来的身后名,不过是他们宴席上最新鲜、最肥美的一盘菜。”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充满了恶魔般的诱惑:
“所以,我给您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更是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法好过的机会。”
“听说过‘牵羊礼’吗?披上羊皮,从这里爬出去。您选了这条路,我结城秀康会背上逼人受辱的万世骂名;您将永远失去作为贵人的尊严;而台下这些饿狼……”
他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毁灭性的快意:
“他们效忠的主母,像牲口一样爬行求生。您说,他们还有何脸面自称武田忠臣?他们赖以生存的‘忠义’根基,就会和您的尊严一起,在今天,被您亲自碾碎在尘土里。”
“我们三方——你、我、他们——谁也别想好过。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
这番耳语,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它精准地利用了她身体的疼痛和情感的绝望,将她对死亡的恐惧、对背叛的愤怒,扭曲成了一种拉所有人共堕地狱的黑暗动力。
大藏卿局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躲闪的眼神,最终,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带着血沫和恨意的字:
“我……爬……”
然而,预想中的“恩典”并未到来。
结城秀康听到这个字,眼底那抹精心伪装的、带着诱惑的冰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失去兴味的、毫不掩饰的厌倦与极致轻蔑。
他俯视着脚下这个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涕泪交加、刚刚屈从于生存本能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刻薄的弧度,仿佛在看一件垃圾。
“爬?”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再无方才耳语时的任何蛊惑,只剩下如同看待秽物般的、纯粹的恶心,“就凭你现在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将最肮脏的泥浆泼在她脸上:
“也配行牵羊之礼?”
“牵羊礼,是给敌国帝后,折的是王朝气运。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贪生怕死、首鼠两端的蠢妇,也配玷污这等上国古礼?”
话音未落,他竟像是嫌脏一般,随意地抬起脚,用靴底不轻不重地踹在她血迹斑斑的肩头,将她如同一袋破布般踹翻在地,任其滚入刑场的泥泞之中。
“褪下你的襦袢,滚到路边跪着去。”他不再看她第二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语气淡漠地如同在吩咐小姓清理一件碍事的、散发着腐臭的垃圾。
“‘礼’是给值得的对手的。对你?”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省了那张羊皮吧。”
——他甚至连一场公开的、具有仪式感的羞辱都吝于给予。她最终的结局,不是成为一个被铭记的“受辱符号”,而是像一件被随手丢弃、无人问津的垃圾,在路边等待着无人关心的、卑微的灭亡。
她的屈服,她的恨意,她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最终连一点微末的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彻底抹去。
这是最深的绝望吗?天真了……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