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安握紧了手中的玉坠,那冰凉仿佛有了温度。他看着母亲局促不安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妈,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念想,和根在哪儿没关系。”
李秀莲听了这话,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的酸楚涌上心头。她最终只是抬手,极其快速地、用粗糙的指腹擦过儿子额前的头发,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了屋子,仿佛多留一秒,那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决堤。
出发的前一夜,王石安被父亲叫到院里。王老实递给他一封信,信封是旧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给你弟。”王老实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低沉,“我……写不全。你念给他听。”
王石安就着月光,展开信纸。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行:
“望祖:爹没本事,话少。你在外头,学好。跟你哥,都好。家不用惦。爹。”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上去的。王石安能想象父亲是如何就着昏暗的灯光,皱着眉头,用那双握惯了锄头犁耙的手,艰难地写下这些他可能从未说出口的话。
他抬头,看见弟弟不知何时已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月光照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轮廓。
王石安收起信,没有念,只是走过去,将信塞进弟弟工装的上衣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王望祖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良久,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屋里,门帘在他身后剧烈地晃动。
但王石安看见,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弟弟抬手,极其快速地用袖子抹过了脸颊。
夜空寂寥,星河低垂。明天,他将踏上南下的列车,奔赴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世界。而身后这个家,这些沉默的、笨拙的、却沉重如山的爱与牵绊,将成为他军旅生涯中,最坚硬的铠甲和最柔软的软肋。
他知道,有些路,终要独行;有些桥,必亲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