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双手轻拍宴筝脊背,略一沉吟,便无奈颔首摇头,心间悄然泛起一缕感慨,决定还是说出来。
“记不记得起来都是后话了,要紧的是珍惜眼前人。”
宴筝哭声渐歇,肩头仍余微颤。
她自他怀中抬眸,一双眸子水洗般清亮,红若泣兔,怔怔凝望着他。
脸上泪痕未干,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又添几分娇憨。
原来心悦一人,竟是宿世前尘之事。
可叹。
昔年月明珠为一人耗尽痴心,对方却漠然相拒,万般付出皆成空。
今生命运轮转,那人携满腔热忱而来,只为弥补前世未了的情缘。
所谓爱情,不过是欠者必还、缘者终遇罢了。
此生与谁相守,似乎早在前尘便已写定。
两人大眼瞪小眼,陈生捏了捏她的脸,缓缓开口。
“你方才那般投怀送抱,又哭又诉,已然乱了我道心,寻你不易,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宴筝不及细思,便连连点头,脆生生应下,鼻尖仍微泛红痕。
此后数日。
宴筝领着他,在不闻谷外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
此处地势险峻,云雾缭绕,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谷。
她素手轻扬,引来山间清泉,又施道则,一座隐蔽洞府便在这崖壁上成形。
洞府之内,陈设简陋至极,不过一方石床,一盏幽灯。
宴筝施法完毕,兴奋的对陈生说道。
“你在此间安心住下,我日日来找你。”
“那就日日吧。”
陈生闻她应下,心头涌上暖意,欣然之余更有万千感慨。
这姑娘,两世都是心性纯善,与月明珠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就。
……
数百里外,一座破败山神庙中。
神像坍塌,蛛网蒙尘,空气里一股血腥气味。
角落里两道人影依偎着。
李稳面色苍白,身上的道袍破了数个大洞,血迹斑斑。
苏筠靠在他的肩头,两人此刻满是疲惫。
“乙木,不如随我归家族如何?我族在左近便有一处驻地。”
李稳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庙外沉沉的夜色,艰难开口。
“寻我爷就是了,寻到就安全了。”
“你在此处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一头通体漆黑的煞髓蛙钻了出来,那蛙儿灯笼似的一对大眼,瞧着有些憨直。
“蛙儿正好能替你护法。”
煞髓蛙似是听懂了,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咕鸣。
苏筠眼睁睁瞧着李稳的身影,几步便融入了庙外的夜色,再也寻不见踪迹。
庙里,一时只余下她与那只煞髓蛙。
她咳了两声,身子蜷紧,那煞髓蛙便很乖巧地挪了挪,离她近了些,一对大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尽职尽责。
庙外夜色浓稠。
李稳并未走远,仅下至山脚,寻了一片枯寂的林子。
他闭上双眼,一株细小的嫩芽,自他掌心破肉而出。
那些枯树竟像是被惊醒,一缕缕淡绿色的光华,从那些树木躯干中被抽出,汇入李稳掌心的那株嫩芽。
而周遭的树木,最终化作一堆堆灰白粉末。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李稳身上的伤口已然愈合。
思绪未定,几道身影已自林外阴影中走出,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