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刹那。
陈根生虫首微垂,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个提前设好的梦境,怎会对外界呼喊有反应?
更何况,当初他入梦时,分明是自行进入,哪有什么提前设好梦境的说法?
这一声江归仙喊出,与对着一幅画叫骂,画中人却忽然皱起眉头,又有什么区别?
超出常理。
无关修为,无关境界,这是从根上就说不通的谬误。
短短一瞬滞后,细小的蜈蚣,也再度绕着他周身游走,勾勒出他飘忽不定的轮廓。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师神魂所化之梦境,终究不稳,偶有凝滞,徒儿莫怪。”
陈根生对此一字不信。
他那颗脑子里,塞满了阴谋与猜忌,唯独没有半分天真。
如果江归仙没死透,那他现在是要作甚?
可陈根生又觉,他的话半真半假,留给自己的那些机缘,听着倒不虚。
也正因如此,他才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底,陈根生不信江归仙会害他。
“此地深处,雷霆最为狂暴之地,有一地下雷泽。”
“是那头五阶母蚤的巢穴,亦有为师当年藏下的虫卵。”
“你可先去取了那些卵,壮大你的雷蚤群。至于那头母的,莫要招惹,留待日后。”
这要是全孵出来,再用自己的灵蜜好生喂养,假以时日,他手底下岂不是就有一支驾驭天雷的无敌大军?
“至于为师的复仇……”
江归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幽幽的寒意。
“这最后一步棋……”
“为师引起这灵澜灭国的最后钥匙,在你身上。”
陈根生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陆昭昭如今贵为一宗之主,却依旧为你神魂颠倒,信不信,她连宗门大事都敢拿来与你做儿戏。”
“待你出了这风雷鸣墟,只需寻个机会,动用你那枚幻梦蚕的子卵,再次入她的梦。”
“在这梦里,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江归仙顿了顿,字字清楚传入陈根生耳中。
“你引导她,去杀了陈青云。”
“陈青云一死,红枫谷便彻底成了陆昭昭的一言堂,这便是那宗门覆灭的开端。”
“届时其余之事你无需插手,我已布妥。”
江归仙背着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
“整个灵澜国,都将为我妻陪葬,不复存在。”
“而你……”
江归仙的虚影愈发黯淡,似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徒儿,为师的一切终将归你。完成这最后一步,此后你便是新的虫魔。”
话音落下,梦境消失。
风雷鸣墟的怪风,重新灌入耳中。
陈根生作一道黑影,朝着江归仙所指方向,疾速掠去。
约莫飞了数个时辰,前方天际出现异状,紫黑云层如巨疤贴在天幕,无数粗壮劫雷在其中翻滚却无声,尽数朝下方同一点灌入大地。
就是这儿了。
放缓速度,近了才见大地之上,是座深不见底的巨型环形山。
他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出现了一片幽幽的光。
那是一片广阔的地下湖泊。
湖中是粘稠如水银的液态雷霆,缓缓流淌,湖面上不时炸开一朵朵寂静的电火花。
而在湖泊的最中央,有一个渺小黑影,静静地蛰伏着。
五阶母蚤。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扑面而来。
陈根生体内的那只天劫雷池蚤,瞬间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