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太和殿,鎏金瓦当在暮色里泛着暖光,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着宫灯的光晕,像一串串细碎的水晶。
殿外的白玉栏杆下,积雪被宫人们扫得整齐,只在角落留着几堆蓬松的雪,映着廊下悬挂的红灯笼,将皇家宫殿的威严与元宵的暖意揉得恰到好处。
殿内早已按品级摆开数十张紫檀木宴席,桌案上陈列着银质餐具与精致茶点。
蜜饯铺在描金碟子里,有金丝蜜枣、琥珀核桃,还有江南新贡的杨梅干;
干果码得整齐,松子、杏仁用青釉小碗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与蜜瓜,果皮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透着沁人的清凉。
王公贵族与重臣家眷身着华服,三三两两低声交谈,丝竹声从殿角乐师席传来,琵琶的婉转、古筝的悠扬与笛子的清亮交织,伴着宫女们轻缓的脚步声与银质托盘碰撞的脆响,织就一派富丽又热闹的景象。
姜临月扶着林书澜的手,跟着引路太监缓缓走进殿内。
她身着水绿色云锦裙,裙上缠枝莲纹样以银线细细勾勒,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走动时银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有流光在裙摆间流动。
发间仅簪着一支外祖母遗留的白玉簪,玉色温润如凝脂,簪头雕刻着细小的兰草花纹,与她素净的妆容相得益彰。
耳上没有戴繁复的耳坠,只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却不显寡淡。没有过多珠翠装饰,却在满殿姹紫嫣红、环佩叮当的贵女中,显出一种独特的清冷气质。
脊背挺直如松,每一步都走得从容稳当,既不疾不徐,也没有丝毫畏缩,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不是踏入规矩森严、人人谨小慎微的皇家宫殿,而是漫步在自家庭院的红梅树下,周身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
“那就是安南大将军家的嫡女姜临月?看着倒比传闻中沉稳多了。”左侧席位上,户部尚书家的夫人悄悄扯了扯身边女儿的衣袖,目光落在姜临月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听说她前几年一直在外祖家,刚回京城不久,竟有这般气度,比她二妹姜雪薇看着端庄不少。”旁边一位夫人附和道,目光扫过紧随其后的姜雪薇。后者穿着一身桃红色袄裙,发间插着珊瑚簪,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眼神里藏不住的急切。
“你看她那身衣裳,料子是好的苏州云锦,可样式太素了,在宫宴上怕是要被比下去吧?”有人小声议论,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也藏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细碎的议论声从两侧席位传来,姜临月恍若未闻,指尖悄悄攥了攥领口的黑曜石项链。
那项链贴在锁骨处,不知从何时起,竟透着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她原本因入宫而微紧的神经渐渐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