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上元夜，火树银花轰然绽放！
万千流光撕裂墨蓝夜幕，将整座城池抛入一片沸腾的光海。
长街人潮汹涌，声浪如沸，笑闹声、吆喝声、丝竹锣鼓声拧成一股灼热的洪流，扑面而来。
琉璃宫灯流光溢彩，走马灯旋转不休，瑞兽灯栩栩如生……万千光华将夜穹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里糖霜甜腻、烤肉焦香、还有那烟火燃尽后的微呛，织成一张浓烈而真实的凡尘之网。
在这滚烫的喧闹中心，怡鸢如一尾灵动的锦鲤，逆着人潮奋力向前，手里紧紧拽着一截冰冷的“浮木”——北海仙君凌归。
他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周身清贵仙气与这凡俗滚烫的烟火格格不入。
眉头锁成“川”字，薄唇紧抿，整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情愿”与“被亵渎”。
可偏偏，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底，却暗藏一丝纵容的暖流，任由那只柔软却固执的手，将他生生拖入这摩肩接踵、汗气蒸腾的红尘深处。
“快看！这兔子灯！”
怡鸢猛地驻足，眼瞳被一旁小摊上的琉璃兔灯点亮。
那灯通体透亮，烛火跳跃间，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凌归冷淡一瞥，鼻腔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可当怡鸢掏出碎银时，他却默不作声地、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指节小心翼翼接过那盏精致易碎的灯，稳稳提在指间，如同对待一件稀世法器。
“那边有糖画！”
她的注意力瞬息流转，又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凡尘粗物。”
他嘴上嫌弃，脚下却已诚实地跟随。
看她举着那只被老翁勾勒得振翅欲飞的凤凰糖画，眼中漾起孩童般的纯粹欢喜时，他那始终紧绷的、拒人千里的嘴角线条，似乎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软化了一瞬。
于是，长街上便有了这般奇景：一个冷得似冰、傲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的男人，亦步亦趋跟在一个明媚鲜活的女子身后。
他那本该执掌风云的手，渐渐被凡俗的馈赠填满——一盏琉璃兔灯，一只剔透凤凰糖画，一枚温润玉兔玉佩……凡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小玩意儿最终都“不情不愿”地、稳稳落入了他的掌心。
最后，她拉着他，登上了城中最高的观景灯楼。
凭栏远眺，脚下是真正的星河倒悬。
万家灯火铺陈至天际，璀璨流光，喧嚣的人声被隔在遥远的下方，唯有清冽夜风带着高处寒意拂过面颊。
凌归静立她身侧，垂眸俯瞰那片生机勃勃的光之海洋。
一丝真正的困惑浮上心头。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被灯火镀上暖金色光晕的侧脸上。
她为何……对此间俗世，抱有如此纯粹炽热的欢欣？
一种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冲动，如冰下暗流，冲破了冷硬表层。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高处显得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看这上元佳节……如何？”
目光却仍固执地投向远方光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怡鸢闻声转头，眼中倒映着脚下万里星河，笑容温暖毫无保留：“很热闹。”
凌归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
他缓缓地、郑重地将脸完全转向她。深邃的目光不再回避，直直地、带着紧张和更深沉的探究，锁住她的眼睛：“那你……喜欢吗？”
声音更轻，如羽毛拂过，怕惊碎什么。
怡鸢望着他，清晰捕捉到他眼底那抹极力掩饰的忐忑。
她没有任何犹豫，唇角弯起明媚的弧度：“喜欢！”
凌归喉结猛地滚动。
一股巨大的热流冲上头顶！
他像受到莫大鼓舞，目光灼灼，步步紧逼，扫过她手中的兔灯，腰间的玉佩，执意追问：“那花灯呢？这些……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