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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浊言,荡天波:怒生澜】(2 / 2)

“没有可是。”

慕辰果断地截断了她的话头,目光如沉静的深海,蕴含着兄长的威严,“你身为天界公主,当持身守正,明辨是非。岂可因几句市井流言便如此失态,仪态尽失?更不可对一界妖君妄加诋毁,口出恶言。这不仅失了你的身份,更可能引发不必要的仙妖纷争,徒惹事端!”

慕湘被兄长严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满腔的委屈和不甘堵在喉咙口,却不敢再放肆哭闹。

她眼珠飞快地转动了几下,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轻轻颤抖,瞬间换了副表情,小嘴一瘪,眼神变得无比可怜,声音也软糯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央求:“那……那哥哥,你自己去看看凌归哥哥好不好?他现在肯定特别难过,特别需要你这个好兄弟在身边开解开解……我保证!”

她竖起三根纤细的手指,信誓旦旦,“我保证不惹事!我就跟在你后面,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影子一样,绝对不多说一句话,不乱动一下!好不好嘛,哥哥?求求你了,就带我去看一眼,就一眼……”

慕辰看着妹妹那努力装出的乖巧模样,眼中那份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终究是心肠一软。

凌归确实是他生死与共的挚友,此刻被流言中伤,困顿烦扰,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

至于慕湘……唉,也罢,看紧些,或许能让她亲眼看看凌归的态度,也好早点死心。

“带你去可以,”

慕辰站起身,玄色的太子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电,带着明确的告诫,“但你必须谨记:多看,少说,绝对不可多言!更不可在凌归面前提及那些流言半句,徒增他的烦恼!举止必须合乎礼仪,不可有丝毫僭越失礼之处。若敢违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意,“以后休想我再带你踏出去半步。”

“那是自然!哥哥最好了!”

慕湘眼中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如同阴霾散尽的晴空,她忙不迭地点头,声音清脆得像玉珠落盘,“哥哥放心!湘儿最懂事了!一定规规矩矩的!”

看着妹妹那副极力压抑着雀跃、强装“端庄娴静”的模样,慕辰心中无奈更甚,只能暗自祈祷她这次是真的能“懂事”一回。

(三)

当慕辰带着身后努力缩着肩膀、试图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偷瞄前方那道身影的慕湘,踏上流云台时,扑面而来的并非惯常的清灵仙气,而是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煞气。

凌归依旧端坐于狼藉的案几之后,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孤崖上饱经风霜的劲松。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让流云台上翻涌的霞光都仿佛凝滞冻结了。

碎裂的玉樽、狼藉的仙果、凌乱的云纹地面……

无声地诉说着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狂暴的宣泄风暴。

“凌归。”

慕辰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凌归闻声,缓缓抬起头。

看到挚友慕辰,他紧绷如弓弦的下颌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眉宇间那几乎要凝成冰霜的戾气也淡去了一分。

然而,当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越过慕辰的肩膀,捕捉到那个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却因他的注视而瞬间僵直、脸颊飞起红霞的慕湘时,那双刚刚才缓和些许的深邃眼眸,瞬间又结满了寒冰!

浓重的、毫不掩饰的不悦,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迁怒,瞬间弥漫开来。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凌归的声音低沉冰冷,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质问和烦躁。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尤其是带着“情愫”意味的麻烦!

一个怡鸢妖君已经够让他恶心透顶了!

慕湘被凌归那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激灵,仿佛被无形的寒针扎了一下。

巨大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立刻红了。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想起对哥哥的保证,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慌乱地低下头,两只小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绞着绣帕,几乎要将那上好的鲛绡撕裂,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惹他更加不快。

慕辰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高大的身形巧妙地挡在了妹妹与凌归冰冷的视线之间。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狼藉的案几旁,袍袖随意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荡开,将散落的果屑和玉屑扫到一边,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自顾自地坐下,顺手拎起幸存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澈的酒液(幸好这壶身够硬):“听闻你心情郁结,特来寻你坐坐。下界那些捕风捉影、哗众取宠的流言蜚语,不过是过耳清风,何必为此劳神动气?你我相知多年,孰真孰假,岂非洞若观火?”

凌归重重地冷哼一声,劈手夺过慕辰刚倒满、还未来得及喝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醇厚的仙酿如同滚烫的岩浆灌入喉中,似乎短暂地灼烧掉了一丝暴戾,但那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却如附骨之蛆,丝毫未减:“过耳清风?子虚乌有?那怡鸢妖君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恨不得将本君每一寸骨头都拆解开来,看看是不是像她死去的旧情人!若非她行止放荡,不知检点,怎会生出这等污秽腌臜的谣言?简直是……晦气缠身!”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厌恶。

“怡鸢妖君行事……”

慕辰斟酌着开口,他确实比凌归知道更多一些关于那位已逝林沐风的模糊往事,但也仅限于此,“她或许……”

“本君不管她有什么狗屁隐情!”

凌归暴躁地打断,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将空杯掼在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杯底甚至震裂开细纹,“本君只求她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本君看见她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

他霍然转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慕辰,带着一股近乎蛮横的执拗,“你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大可不必!区区流言,还乱不了本君的道心!”

他语气强硬,斩钉截铁,仿佛在向天地宣告。

然而,在那强行撑起的强硬之下,一闪而过的,是深藏眼底、难以磨灭的阴郁和烦躁。

那眼神出卖了他——这“区区流言”,早已如毒藤般缠绕上了他的傲骨。

慕辰看着好友这副强撑的、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了然,也不再徒劳地试图揭开那道流言的伤疤。

他转而谈起了近期天河水军的布防调整、几处秘境出现的异动,以及一些修炼上的晦涩心得,试图将凌归的思绪从那团污浊的泥沼中牵引出来。

稍远的地方,慕湘努力扮演着“安静影子”的角色。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方云石矮墩上,双手叠放在膝头,低眉顺眼。

然而,那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贪婪地追随着凌归的身影。

看着他紧锁的、如同刀刻斧凿般的眉头,看着他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霾,看着他因强压怒火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

她袖中紧攥的手帕早已被冷汗和指甲掐出的印痕浸透。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敌意和憎恶,如同淬毒的荆棘,在她心底疯狂滋长蔓延。

都是那个该死的怡鸢妖君!

那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妖女!

是她!

像一团肮脏的阴云,遮蔽了她的凌归哥哥身上的光芒!

是她!

用那些恶心的手段和流言,玷污了他清冷如月的名声,让他如此痛苦煎熬!

流云台外,瑰丽无边的仙霞依旧在无声地流淌、变幻,洒下万道金光。

然而,这神圣的光芒却丝毫无法穿透凌归心头的厚重阴霾,也消融不了慕湘眼中悄然凝结、蓄势待发的冰冷寒霜。

怡鸢妖君那“替身”之说掀起的滔天巨浪,其裹挟的恶意与误解,正化作无形的涟漪,悄然扩散,扭曲着更多人的心境,将原本就波谲云诡的六界局势,推向一个更加复杂叵测、暗流汹涌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