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无论是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还是风尘仆仆的普通旅客,
眼神深处都燃烧着同一种炽热的信念——
他们都笃定地认为自己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天选之子,是能打破规则、战胜概率的幸运儿。
多么天真又可怕的集体幻觉!
而我,又何尝不是身陷其中,只是尚存一丝自省罢了。
水温彻底凉透,那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驱散了最后一点泡澡的慵懒。
我从浴缸里爬起来,带起一片水花溅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随手扯过厚实的浴袍披上,丝绒的质感带来些许暖意。
赤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澳门永不停歇的夜景。
璀璨的霓虹将夜空渲染成迷离的紫红色,车流如光带般在街道上流淌,
远处的旅游塔像一枚巨大的钻石刺向天际。
窗下的行人如蝼蚁般渺小,匆匆行走在由金钱和欲望构筑的庞大迷宫里。
他们或兴奋,或疲惫,或茫然,
不知又有多少故事正在这灯火辉煌下上演或落幕。
我的思绪,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固执地飘回大哥身上。
努力回想他这几天的赌博过程,试图从碎片中拼凑出那七百万是如何一点点消失的。
记忆里,大哥起注其实并不算特别夸张,
三万、五万起注居多,远非那种动辄几十上百万一注。
但可怕的是他的打法,固执得近乎偏执。
打的牌型几乎全都是一边倒的“见闲打庄”,或者“见庄打闲”——
完全顺着牌路走,像一头固执的公牛,认定自己的方向,就绝不回头。
看似红旺追红,蓝旺打蓝!
不,他似乎是本能地迎合着所谓的“牌路”,
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较劲,坚信下一刻就会逆转。
这种打法,在概率的天平上倾斜。
后面几天,筹码的流失速度陡然加快,数字像失控的雪崩,轰然坍塌。
当最后得知他输掉了整整七百万时,那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我的脑海——
七百万元!
这不仅仅是金钱,它背后是多少年的积累,是多少心血和努力的具象化?
就这么几天,在那些绿色的绒布台上,在荷官面无表情的派牌声中,化为了乌有。
这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吞噬过程啊!
越想,心底那股寒意就越发刺骨。窗外的霓虹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炫光。
百家乐,这看似规则简单到连小孩都能看懂的游戏——
庄、闲、和,三选一而已。
它用这种简单的假象,诱人深入。
然而,当你真正置身其中,才会明白这简单的表象下,隐藏着多么致命的深渊。
输起来,那可真是抽筋剥皮,要人命的啊!
那轻飘飘的筹码每一次推出去,都像是在命运的刀锋上跳舞。
大哥沉重的背影,似乎还印在视网膜上,混合着窗外纸醉金迷的光影,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浮世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