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加宏大、更加阴险的战略图谋,似乎正透过这残缺的电文,隐隐显露出它冰山一角的狰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群山,投向了更西方那一片未知而危险的土地。
“命令部队,立即出发。”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方向?”何万山问。
张百川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划,越过贵州边界,指向那片犬牙交错的省界区域。
“向西,追着主力的方向,越快越好,”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刚刚取得的这场惊天大胜,或许只是无意中撞破了敌人更大阴谋的一角。真正的风暴中心,正在急速转移。
而他们这支意外壮大的“悍匪”,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决定命运的巨大漩涡的最深处。
青溪、思旸两口“肥肉”还没等彻底咽下去,消化缴获、整编俘虏的乱劲还没过去,张百川那“立刻出发”的命令就像冰水浇头,把刚腾起的那点热乎气全砸没了。
“还走?”何万山第一个叫起来,指着城外那些垂头丧气蹲了一片的俘虏,还有镇子里堆成小山的弹药箱,“师长,这么多家伙什,这么多人手,好歹让兄弟们喘口气,把队伍捋顺了啊,”
“是啊师长,”老徐也皱着眉头,“刚打下来,屁股还没坐热,伤员也需要安置,这么急着走……”
连一向支持张百川的杨政委,看着刚补充进队伍、还穿着中央军军服显得格格不入的新兵,也欲言又止。
张百川没看他们,眼睛死死盯着林风递过来的那张写着零碎词语的电报纸,仿佛要把它烧穿。“赤水……失利……改变计划……向川黔滇……”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碰撞,组合成一个彻骨的信号。
“喘口气?”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焦灼:“敌人会给咱们喘气的功夫吗?赤水那边主力肯定遇到了大麻烦,敌人正在变阵,要把咱们往更死的地方赶,再待下去,等周围几十个团的敌人反应过来,把口子一扎,咱们这点缴获,够几顿炮轰的?”
他一把抓起桌上几个缴获的国民党军官大檐帽,狠狠摔在地上:“觉得穿上这身皮就真是主力了?老子告诉你们,在敌人眼里,咱们还是那股必须掐死的‘悍匪’,停下来,就是死。”
“那……那这些俘虏怎么办?带又带不走,放又不能放……”黄明看着外面那两千多号人,头皮发麻。
“愿意跟红军走的,打散编入各营,严格看管,不愿意的,立刻遣散,粮食,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走的,分给老乡,一颗也不留给敌人,伤员……重伤的,留下银元和药品,托付给游击队和老乡,轻伤的,抬着走,”张百川的命令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收拾不完的,全部放弃,”
命令下达,整个独立师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陷入一种近乎疯狂的忙碌和混乱中。遣散俘虏的,分发粮食的,安置伤员的,整编队伍的……骂声、喊声、催促声响成一片。
一个小时后,队伍勉强整顿完毕,像一头吞下了过多食物、步履蹒跚的巨兽,再次开拔,拖着沉重的步伐,押解着部分自愿加入却心怀忐忑的新兵,抬着担架,向着西面那更加荒凉、群山更加狰狞的川黔滇边界方向迤逦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