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切地想辩解:“不是的!我没有讨厌——”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更伤人的字句:
“我最讨厌他了!他的一切都让我恶心!你们喜欢他?是眼睛瞎了吗?!”
你猛地咬住下唇,再不敢开口。
雷蛰将你牢牢护在身后,面对汹涌的指责,沉声道:“各位,请冷静。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你轻轻握住雷蛰的手腕,指尖微凉。
“哥哥…不用再说了。”你闭了闭眼,既然这个世界执意扭曲你的话语,不如就顺着这股荒诞走下去。
“我讨厌他…我讨厌这一切,我恨透了这个地方…”你望向安迷修,声音却在空气中扭曲变形,化作柔软的呢喃:
“我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为什么你不能看看我呢?”
雷蛰的脸色从震惊到阴沉,最后定格在无奈的苦笑。
幽灵赞德飘在你身侧,半透明的身影在火光中微微颤动。
安迷修怔在原地,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泛起涟漪。
“够了。”这个世界的赞德突然抓住你的手腕,温热透过皮肤传来,“一个安迷修已经够傻了,你还要当众告白?”他拉着你向前跑去,风声掠过耳畔,“他那群追随者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间的枝条划过你的衣袖,幽灵赞德皱眉挡在你身前,尽管那些枝叶只会穿透他的身体。
“选的什么路!”他望着你们交握的手,嘴角却牵起苦涩的弧度。
雷蛰立刻拽着还没回过神的安迷修紧随其后:“赞德!你给我站住!”
四人一魂在曲折的回廊间穿梭,最终闪进圣殿地下的宝库密室。
厚重的石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有火把在石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暂时安全了。”赞德松开你的手,指尖不经意擦过你的掌心,“那些姑娘在舞会前不会消停的。”
安迷修无奈地整理衣领:“或许我该出去解释…”
赞德与雷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看向你。
“现在的问题是这位。”赞德倚着石壁打量你,“一会儿喜欢一会儿讨厌的,你惹了什么女巫,给你下咒了?”
雷蛰上前半步,将你护在身后:“别胡说。”他低头看你时,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担忧。
密室里的空气突然沉重。你深吸一口气,真相如鲠在喉。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火把噼啪作响,映着众人错愕的脸。赞德率先笑出声,笑声在石室里回荡。
“还有他。”你指向幽灵赞德的方向。他优雅地行了个礼,尽管在其他人眼中那里空无一物。“虽然你们看不见。”
赞德笑得前仰后合:“最近看了多少星际传奇?下次带我一起?”
雷蛰轻轻按住你的肩:“如果压力太大,哥哥随时都在。”
你深深吸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赞德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上前按住你的肩膀:
“我相信你。其实——”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也是穿越者,从十年后归来……”
话音未落,你一脚踩在他鞋面上。他吃痛地跳开,却仍带着笑:“下手真狠啊,小没良心的。”
“罢了。”你垂下眼帘,“信与不信,我都必须唤醒安迷修的记忆。唯有他战胜这个世界的自己,我们才能离开。”
雷蛰眉头紧锁:“如果失败呢?”
“被困在此地,直至生命终结。”
赞德满不在乎地耸肩:“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留在这里不好吗?应有尽有。”
你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火焰:
“我的世界还在等我。这里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如果我们回不去,所有的世界都将崩塌。”
安迷修怔怔地望着你:“布莱尔,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你走向他,声音轻柔如羽,“安迷修,我从未讨厌过你——”话语在空气中扭曲变形,化作冰冷的利刃:
“我讨厌你。”
你苦笑着后退半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歉……”
沉默在石室中蔓延,你最终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醒来?”
火光在你眼中跳动,你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世界围绕他运转,规则之力不过是他内心的映射。一次次篡改你的话语,只因他拒绝听见真相。
你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度从指尖传来:“告诉我吧……”未尽的话语消散在唇边。
你知道,任何真心都会在出口的瞬间,变成伤人的谎言。
“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声音轻颤,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安迷修,承受着痛苦的从来不止你一人……我们都在轮回中挣扎……”
当这些话语抵达他耳畔时,却再度被扭曲成截然不同的字句。
安迷修凝视着你,那双宝石般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看见你嘴唇在诉说,听见的却是被这个世界篡改后的言语——可不知为何,你眼中闪烁的泪光与声音里压抑的颤抖,竟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看见你倔强地咬着下唇,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束缚。
这一次,那被扭曲的恶语与他所见到的、你眼中近乎哀求的泪光之间,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鸿沟。
某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像一根细刺,扎进了他一直被这个世界规则呵护着的心。
安迷修猛地挣开你的手,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石壁。
“不…不是这样的…在下…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没了密室,吞没了火光,吞没了你们担忧的面容。
他看见杰德理师父——那位创世神亲自封授的“鲜花骑士”,此刻在诅咒的侵蚀下扭曲变形。
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只剩下嗜血的疯狂。
是他们,是活下来的骑士们,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不——不要!!”
他看见赞德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师兄,连一句解释都不曾留下。
绿发在风中最后一次扬起,决绝地踏出圣殿的门槛,踏碎了他们曾经共同守护的誓言。
“师兄……”
他看见自己跪在倾塌的圣殿中。
菲利斯师父冰冷的身体枕在他膝头,诅咒的黑斑还在不断蔓延。
他握着师父逐渐僵硬的手,又一次履行了骑士最残酷的职责——给予守护之人最后的解脱。
少年跪在创世神像前,石质的神明垂着眼帘——为何抛弃祂的骑士?为何赐予信仰又任其腐朽?
他成为骑士的那天,天空灰得像烬。没有鲜花,没有庆典,只有残破的圣殿和未尽的血誓。
那个雨天,他跪在空荡的圣殿里:
“我,安迷修在此对您和创世神起誓——”
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敲碎骨头的重锤:
“从今以后,我会谨遵师父您教诲的骑士道——”
杰德理被诅咒吞噬的面容在黑暗中闪现。
“绝不遗忘初衷,锤炼意志——”
赞德头也不回的背影没入这场雨幕。
“绝不惧怕罪恶,勇敢无畏——”
菲利斯在他怀中停止呼吸。
“绝不背叛同伴,守护正义——”
创世神像冰冷的石雕面容。
“绝不屈服逆境,追寻希望——”
他声音开始颤抖,却仍一字一句地念完:
“我一定会找到让骑士延续下去的方法,师父,即便…我将为此献上一切。”
誓言落定的瞬间,万籁俱寂。
只剩下痛。蚀骨钻心的痛从心脏蔓延到指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
他想要的不过是师父笑着再揉一次他的头发,不过是师兄不要离开……
如此简单的幸福,却像指间流沙,无论如何紧握都会消失。
黑暗中,他跌跌撞撞地前行。
诅咒如藤蔓缠绕而上,荆棘刺入皮肤,黑色纹路在身上下蔓延。
它们织成厚茧,将他层层包裹——隔绝世界,隔绝触碰,隔绝所有可能伤害他或被他伤害的人。
他想要被需要,却只能选择远离;渴望守护,却不得不孤独。
在茧完全闭合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见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安迷修!!
你的呼喊刺破黑暗。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死寂里,他忽然听见一滴泪水落进心湖的声音——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你给我清醒点!”
你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撕扯着那些缠绕他的荆棘。
暗红的血与温热的泪一同滴落在诅咒的藤蔓上,每扯断一根,就有新的立刻缠绕上来。
“你以为只有你想留下吗?!”
你发狠地撕开一层密不透风的藤蔓,指甲翻折的痛楚让你声音发颤。
“你以为痛苦是你一个人的专利?”
胡乱抹了把脸,你把血和泪都揉进掌心的伤口:
“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还在……我也希望大伯没有离开……我更希望,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你以为我想当什么救世主吗?我只不过是想找回属于我们的幸福……想找回那些失去的人……”
你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却仍固执地撕扯着荆棘。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混着血水染红了缠绕的藤蔓。
恍惚间,你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在阳光下回头微笑。
“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听见了吗?如果现在放弃,一切就都白费了……你师父、我大伯……所有人的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你发狠地撕开一层藤蔓,可新生的荆棘立刻缠绕上来,比之前更密更厚。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黑暗中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安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