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渊回响(1 / 2)

深入迷宫,光线愈发稀薄,直至彻底消失。

你们踏入了一段被大赛方恶趣味命名为“沉寂回廊”的区域。

这里仿佛连“黑暗”本身都被赋予了重量,沉沉地压下来。

不仅是视觉,连安迷修剑上偶尔逸散的元力微光,都被彻底吞噬殆尽。

绝对的、令人恐慌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两人只能凭借感觉,在狭窄的通道中摸索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进。

你感觉自己像被抛入了虚无的深渊,五感被剥夺了大半,唯有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脚下的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恐惧边缘。

这种源自本能的迷失感让你有些心慌。

“安迷修……”

黑暗中,你忍不住小声唤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为确认那道守护在身边的气息是否还在。

“……我在,布莱尔小姐。”

他的回应几乎立刻响起,低沉、稳定,像黑暗中唯一可靠的锚点。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穿透粘稠的黑暗。

“不必担心,我会一直守护在您身边的。”

然而,话音刚落,你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原本平稳的气息骤然紊乱了一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变得压抑而痛苦,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东西,连带着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唔……”

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伴随着衣料摩擦石壁的细微声响,还有……指甲似乎深深抠进坚硬石壁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狠狠撞在你的心上。

你心头一紧:“安迷修?”

没有回应。

只有那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苦的细微的喘息。

你焦急地向前摸索,黑暗浓得化不开。指尖刚探出,便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他胸前的衣料——触感下的胸膛滚烫得惊人,肌肉紧绷如铁,并且带着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

“!”

安迷修像被灼伤般猛地后退一步,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的幕布之后,尽管这黑暗本身已足够厚重。

“……在下无碍。”

他的声音终于传来,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碎的隐忍。

“布莱尔小姐……”

你听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在喉咙里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充满了极致的克制与……羞惭……

“布莱尔小姐……能否请您……不要看这边……”

就在这一瞬,借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感应,或是诅咒力量骤然爆发的刹那泄露——你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位置,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闪过一道暗沉如凝固血液的幽光,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那气息……冰冷,粘稠。

与你记忆中厄瑞伯斯那些扭曲实验体的气息何其相似……与你曾在荒原残影中感受到的……黑暗本源……竟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源性……

你猛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

你沉默着,没有追问,没有惊叫。只有无声的理解在黑暗中流淌。

视觉被剥夺,听觉和触感便成了感知世界的唯一窗口。

他每一次压抑到极致的喘息,每一次因剧痛而失控的闷哼,每一次因克制颤抖而发出的衣料摩擦声,甚至牙齿因忍耐而轻微打颤的咯咯声,都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在寂静的通道中反复回响,直直撞入你的心底,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钝痛。

空间如此狭窄,即使他退到了极限,那痛苦的气息与极力压抑的颤抖所散发出的强烈“存在感”,依旧将你紧紧包裹。

你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骑士的尊严在这黑暗侵蚀的痛苦风暴中摇摇欲坠。

他拼命想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不想在你面前暴露这份狼狈与“污秽”,却连最基本的隐藏都成了奢望。

这份无力感,恐怕比诅咒本身更令他煎熬。

“……对不起,布莱尔小姐……”他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愧和自我厌弃,“在下……失态……让您……见笑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清晰,“错的……又不是你。”

短暂的沉默。

你理解了他刻意隐瞒的沉重,也尊重着他此刻摇摇欲坠的尊严。拆穿毫无意义,只会加重他的痛苦。

“……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吧。”你主动提议,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没有等待他的回应,你摸索着身后冰冷的石壁,缓缓地靠着它坐了下来。位置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既保持着一点空间,又清晰地传递着一个无声的信息:

我不会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黑暗中,你似乎听到他极其轻微地、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在离你更近一步、足以在发生任何意外时瞬间保护到你的位置,也缓缓坐了下来。

诅咒的黑暗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在他体内肆虐、啃噬。

尖锐的剧痛与侵蚀理智的冰冷恶意交织成网,几乎要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的钝痛。唯一能抓住的慰藉,竟是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它像一层最后的遮羞布,勉强掩盖了他因诅咒侵蚀而可能变得扭曲、可怖、在他看来肮脏不堪的模样。

至少……不必让你看到这样的自己。

然后,你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天光,再次响起。

那声音像什么呢?

安迷修紧闭着双眼,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浮。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幼年时跪在圣殿冰凉的石阶上虔诚祷告的清晨。

阳光透过高耸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梦幻的光影。窗外,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晴空,留下一串清越的鸣叫。

“……安迷修,你说……”

你的声音带着经历过荒原后的淡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祂允许世人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会让那么多地方像那片荒原一样,被彻底遗忘和抛弃?”

圣殿的景象在脑海中晃动。

师父菲利斯正气得用剑柄追着敲打上蹿下跳、嘴里还嚷嚷着“天才不需要训练”的赞德师兄。小小的自己夹在中间,徒劳地劝架:“师父,师兄,你们不要再打了……”

阳光落在创世神庄严而悲悯的雕塑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时,他深信不疑,神会永远庇佑祂的子民。

“……在下相信。”

安迷修在剧痛的间隙努力凝聚心神,骑士的本能让他试图给出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答案,声音却因痛苦而虚弱。

“神的旨意……有其深意……骑士的职责,便是……在黑暗中……坚守光明……即使……不被理解……”

然而,这曾经坚如磐石的信念,此刻却在切身的诅咒痛苦中,在你那直指核心的冰冷质疑下,显露出难以忽视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