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自己的军队……那些由祂创造出来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原来……如此……”
米歇尔的声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苍凉。
“真是......有意思......”
米歇尔收回了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那被黑暗彻底吞噬、只剩下毁灭本能的伊莱恩,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与……一丝不舍。
“不能再……接着陪你玩了呢……”一声无人能听见的叹息在祂心中响起。
祂放弃了抵抗那恐怖的吸力,反而主动迎向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
同时,仿佛蕴含了所有星辰诞生之光的璀璨光点,在祂胸前亮起!
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坚韧,如同风中残烛,却足以照亮最深沉的绝望!
“伊莱恩......”
米歇尔将那点凝聚了祂最后,最纯净神力的光点,如同投入许愿池的硬币般,轻轻送入了狂暴的黑暗漩涡中心!
嗡——!
那点微光没入黑暗的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整个狂暴旋转的黑暗旋涡猛地一滞!
伊莱恩那充满恶意的嘶吼陡然变成了痛苦的,迷茫的呜咽!
旋涡中心,那点纯净的光点顽强地亮起,如同黑暗心脏中跳动的一颗星辰,迅速扩散出无数道温暖的光丝,如同最坚韧的锁链,缠绕向旋涡的核心!
“我们来玩捉迷藏的游戏~?”米歇尔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哄着一个真正的孩子,“现在闭眼。”
伊莱恩:“?!!”
伊莱恩:“好啊!我去找你!!!”祂乖乖闭上眼睛。
“等……万千星光汇聚时……”米歇尔最后的话语,如同叹息,飘散在虚空中。
下一刻,祂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照亮整个末日战场的璀璨光辉!
那光辉并非攻击,而是……封印!
封印那些无数的裂缝……
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玄奥神圣符文构成的立体封印法阵,以米歇尔自身为核心,瞬间成型!
法阵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吸力,并非吞噬,而是将周围狂暴的黑暗能量、连同伊莱恩那巨大的黑暗旋涡本体,以及从空间裂缝中涌出的污秽黑暗,疯狂地拉扯、压缩、封印!
高天之上,传来神使们惊怒交加的意念!祂们的神罚终于落下,但目标却是正在自我献祭,进行终极封印的米歇尔!
轰!轰!轰!轰!
七道蕴含着不同神性权柄的攻击,狠狠轰击在米歇尔以自身神躯和本源构筑的封印法阵之上!
法阵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
米歇尔的身影在神罚的轰击下变得更加虚幻,神体上的侵蚀痕迹疯狂蔓延!祂口中喷出的鲜血,如同熔融的雨水,洒落在残破的星体碎片上!
战场中央,兰斯特感应到了这最后的绝望的悲鸣……!
米歇尔没有回头。
祂的目光穿透了神罚的光辉,似乎落在了极遥远的方向……最终,那目光中只剩下一种决绝的斩断一切的……温柔与守护。
“断开……链接……”
一个无声的指令,从祂近乎崩溃的本源核心发出。
刹那间,所有与创世神存在信仰链接、依靠祂神力庇护的眷属星球核心深处,那维系了亿万年的神力链接……骤然中断。
如同被最锋利的刀瞬间斩断!
雷王星皇宫深处,供奉着创世神像的殿堂中,那尊由星核水晶雕刻的神像,毫无征兆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
圣殿骑士神殿中,神像逐渐黯淡……
圣空星巨大的能量核心,那源自创世神祝福的稳定符文环,瞬间黯淡、崩解,引发了剧烈的能量震荡……
象征着神眷的永恒光辉,至此,熄灭了。
这并非抛弃。
斩断链接,是为了不让自身被污染的神力侵蚀牵连祂所庇护的世界。
是为了让祂的眷属,能在未来的风暴中……获得一线自主的生机!
“呃——!”
米歇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神罚的攻击和强行斩断链接的反噬,让祂的封印法阵濒临崩溃!但祂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最后的力量爆发!封印法阵的光芒收缩到极致,化作一个流转着神圣符文的光茧,将发出不甘嘶鸣的伊莱恩彻底包裹、压缩!连同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一起,被强行拖拽,封印进了这片战场最核心深处!
光茧最终化作一颗不起眼的、表面覆盖着无数封印符文的巨大陨石,沉寂在无数星体残骸里。
创世神的身影,在完成封印的最后一刻,如同燃尽的恒星,光芒彻底黯淡、消散。
祂最后的躯体化作无数纯净的光点,如同宇宙中最悲伤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支离破碎的神陨战场上。
那光点带着最后的温暖,抚过焦黑的大地,拂过那些死去的天使的脸庞,最终……彻底融入这片死寂的虚空。
神……陨落了。
……这片宇宙,再无他的回声。
空间裂缝终于弥合,留下死寂的,布满疮痍的天穹。
然而,这并非胜利的宁静,而是绝望的真空——整个星域,目之所及,已被彻底染成蠕动的,嘶吼的黑暗之潮。
曾经并肩的羽翼,闪耀的圣光,此刻只剩下漂浮的,无声的残骸,如同星屑般环绕着他,诉说着冰冷的终结。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上,一道冰冷,纯粹,蕴含着灭世意志的能量洪流,自苍穹之顶缓缓凝聚。
黎明圣裁!
神使的意志化作了终极的清洗。
它的目标清晰无比,将这被污染的星域,连同其中挣扎的黑暗与……最后的抵抗者,一同从宇宙的画卷上彻底抹去。
那光芒不带丝毫情感,只有执行命令的绝对精准。
毁灭,只在须臾之间。
当那足以湮灭星辰的光束,冷酷地将兰斯特的身影锁定在瞄准的十字中央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撕裂了战场的死寂。
那不是喜悦,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迸发的,最刺耳的悲鸣。
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的腥甜,裹挟着被至高存在背叛的剧毒,混合着未能守护同伴的悔恨熔岩……以及目睹家园终局的无边痛苦。
这笑声震得他残破的身躯剧烈颤抖,金发狂舞如燃烧的火焰,碧蓝的瞳孔在癫狂的泪与血丝中急剧收缩、放大,那张被黑暗蚀刻、布满裂痕的俊美脸庞,扭曲成一个既非哭也非笑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狂乱面具。
“想……毁掉……?”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嘶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低吼。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燃烧生命的决绝。
“……你想……毁掉……艾蒂和埃尔……用命……我们用生命守护的……家园……”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光,猛地从他胸膛的核心处爆发!
献祭般的,彻底焚烧自我存在的反击!
他的元力核心——作为原初天使最本源的力量与生命之源——在这一刻被无限制地*点燃,压榨,复刻!
嗡——!
并非一柄,而是亿万!无数柄纯粹由最本源圣光构筑的巨剑,凭空浮现,瞬间填满了整片濒死的星域!
炽烈的光芒,竟在瞬间压过了神使冰冷圣裁的光辉,将黑暗的潮汐、漂浮的残骸、乃至绝望的虚空,都镀上了一层辉煌而悲壮的金边。
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星域,在这一刻,被一个燃烧的生命,点亮成了,宇宙中最悲怆的灯塔。
他不是神,但此刻,他化作了光本身——为这片注定消亡的星域,为整个宇宙不被黑暗彻底吞噬,献上最后、最炽烈的光辉挽歌!
亿万光剑,如倾泻的星河瀑布,带着净化一切的决绝意志,轰然坠落!
在意识被光芒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破碎的思绪如流星划过……
艾蒂灿烂得毫无阴霾的笑容……埃尔笨拙却无比认真模样……特雷普糖果屋里弥漫温热的饼干香气……派厄斯的背影……
无数张面孔,无数个声音……那些曾与他一同欢笑、并肩作战、将后背托付的伙伴们……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温度……都在光剑与黑暗碰撞的无声湮灭中,归于永恒的寂静。
黎明圣裁的能量洪流在触碰到这片星域边缘时,如同被无形的法则之手扼住,剧烈地闪烁、扭曲了几下,发出一声不甘的、沉闷的嗡鸣,最终……“啪”的一声,彻底熄灭、消散。
仿佛宇宙本身,拒绝执行这最后的亵渎。
光芒散尽。
焦黑的大地上,唯有那个身影依旧挺立……半跪着,却以一种永不屈服的姿态,将手中那柄早已断裂的圣剑,深深插入了脚下的大地。
剑身成为他最后的支柱,支撑着他未曾倒下的躯壳。
风,卷着硝烟与星尘的余烬,拂过他依旧耀眼却失去光泽的金发。
那双曾如碧空般纯净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向虚无,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
那张布满裂痕的脸庞,如同破碎后又强行拼合的白瓷神像,凝固在最后那一刻的狂怒、决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之中。
神之造物,原初之光,于此……燃尽。
很久之前……究竟有多久呢?
久到连时间本身都开始褪色,久到记忆的棱角被风沙磨平。
兰斯特站在山岗上,金发被风掀起,像一片不肯坠落的残阳。
水生的神明赤足踏过溪流,足尖泛起涟漪,每一圈波纹里都映着破碎的星辰。
她指尖拈着一朵百合,花瓣上还凝着晨露,仿佛连凋零都是一种亵渎。
「我们终将死亡……」她的声音像溪水漫过青苔,「但生命轮回不止。」
风突然静止,百合的香气凝固在空气中。
少年看见她眼底倒映的星河——那里有亿万次诞生与湮灭,而自己不过是其中一粒微尘。
「你记得我,我就不会消失。」
她将百合轻轻放在他掌心,花茎上的刺扎进皮肤,血珠渗入纯白的花瓣,像宿命烙下的朱砂痣。
此刻,焦土之上。
断裂的圣剑插在龟裂的大地中,剑柄上那朵早已风干的百合突然簌簌碎裂。
花瓣化作光尘升腾的瞬间,某片记忆的残响震耳欲聋:
「花枯萎了。」少年时代的兰斯特捏着枯黄的花茎,眉头皱得像个赌气的孩子。
水生神明笑着捧起一汪溪水,水中绽放出新的百合,「你记住它盛开的样子,它就永远活着。」
「你说记住就不会消失……」光尘中的兰斯特突然仰头,看向那篇虚无「那现在全世界都忘了你——塞西莉亚,你又算不算活着呢……?」
“骗子。”焦黑的铠甲下传来一声轻笑。
半跪的躯体开始失去色彩,光尘飞舞中,恍惚看见金发少年与持剑天使的身影重叠。
而溪边的神明在时光尽头张开双臂,接住了所有坠落的星光。
——
四季流转,星辰明灭。
兰斯特的身躯,连同执念,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化为这片焦土的一部分,永恒地、孤独地伫立在大地之上。
成为这场诸神黄昏中,一座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血色丰碑。
你凝视着他脸上凝固的泪痕,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那片虚幻的悲伤。
指尖毫无阻滞地穿过光影,提醒着你旁观者的身份。
可就在这触碰落空的刹那,一滴滚烫的液体先于你的意志,从你脸颊滑落,重重砸在他脚下永恒的焦土上。
那滴泪,是本能的哀悼,是渺小的生命献上的,无声的祭奠。
它渗入泥土,如同一个微小的奇迹,短暂地湿润了这片被战火与遗忘烤干的大地。
你收回手,掌心空无一物,心头却沉甸甸地压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通过这滴无法触及他的泪,你已代替身后那个被他守护至今的宇宙,完成了一次迟到百年的,最深沉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