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的师爷和一众幕僚,听得是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一炮之威,至于斯?
这怎么可能!
大明最精锐的神机营,所用的将军炮,也绝无此等威力!
张承运猛地推开参将,冲到院子里,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闻到那股从五里之外飘来的,带着硫磺与鲜血味道的死亡气息。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愤怒,而是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对未知与死亡的纯粹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落魄藩王。
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史前凶兽!
“关……快!关闭所有城门!全城戒严!”
张承运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弓箭手!火铳手上城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整个太原府,瞬间被一股恐慌的阴云所笼罩。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关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城墙之上,无数士兵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滚石擂木,金汁火油。
然而,当他们从垛口向下望去时,却看到那支小小的军队,只是在远处安静地扎营,甚至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他们不动。
他们只是在那里。
这份沉默的压迫,让城墙上所有士兵都感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夜幕,缓缓降临。
对于张承运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夜。
他将衙门里所有护卫都调集了起来,刀出鞘,箭上弦,将整个布政使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但他知道,这些都没用。
在那尊能轰出天坑的巨炮面前,这些血肉之躯,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他想过求援,可最近的卫所离此地也有百里之遥,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也想过向朝廷上奏,弹劾代王谋反。
可朱衡打的旗号是“前来拜见”,并未攻城,自己手下的人却先去拦路挑衅。这一炮,甚至可以被解释为“受惊之后的自卫还击”。
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这更像是一场地方大员和藩王之间的武装对峙。
谁先动手,谁就理亏。
而朱衡,已经用那一炮,将“动手”的权力,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
“咚……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敲在张承运的心脏上。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城……城外……代王派人送信来了!”
张承运一把夺过那封信。
信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甚至连一个称谓都没有。
只有一行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大字。
“明晨日出,开门迎驾。”
“否则,此炮,将落于总督府上。”
“噗通。”
张承运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看着信上的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他决定用“阳谋”去逼迫朱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手里握着一张足以掀翻整个牌桌的王炸。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太原城巍峨的城楼上时。
“嘎吱——”
沉重得仿佛承载着一省尊严的城门,在一片死寂之中,缓缓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