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朱衡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将那截废枪管举到巴图蒙克面前，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巴图蒙克将军，你是个真正的勇士，但恐怕不是个好工匠。”
巴图蒙克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朱衡指着枪管的断裂处，“这钢材，杂质太多，炼制的时候火候不足，里面有无数细小的气泡。用这种材料做枪管，别说发射弹丸，就算当根烧火棍，都嫌它脆。”
他又捡起一个变形的击发装置：“还有这个，弹簧的韧性完全不对，淬火淬过了头，一掰就断。这根本不是我们山西的百炼钢，倒像是你们草原上那种凑合着用的雪花铁。”
他将零件扔回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用一种带着怜悯和惋惜的眼神看着巴图蒙克。
“这不是我的东西。”朱衡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是一件粗制滥造、异想天开的仿冒品。将军，你被人骗了。是什么人，把这种要人命的垃圾，卖给了你们？”
巴图蒙克的脸，瞬间从愤怒的赤红，转为震惊的煞白，最后又涨成了羞愤的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这是仿冒品！这就是他们鞑靼的工匠，根据塔纳带回去的“神铳”和“图纸”，夜以继日仿制出来的东西！他今天来，本想倒打一耙，污蔑朱衡卖给瓦剌人的就是这种残次品，逼迫朱衡给个说法，最好能讹诈一批真正的武器。
可他万万没想到，朱衡一眼就看穿了所有细节，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这套说辞的底裤都扒了下来！
“仿……仿冒品？”巴图蒙克嘴唇哆嗦着，兀自嘴硬，“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故意卖给瓦剌人，然后又卖给我们的？”
“很简单。”朱衡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王大锤从侧堂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杆崭新的“破虏神铳”，和一杆真正的、朱衡亲兵卫队才装备的线膛燧发枪。
“我卖给瓦剌人的‘破虏’，是这个样子。”朱衡指着那杆翻新鸟铳，“枪管由整块精钢钻孔而成，枪托用的是上好核桃木，每一个零件上，都有我代王府工坊的印记。不信，你可以派人去瓦剌那边看看，他们的枪，会不会炸膛。”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那杆真正的燧发枪，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至于我真正的武器，是这个样子的。它叫‘迅雷’。射程是‘破虏’的两倍，射速是三倍，而且风雨无阻。巴图蒙克将军，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东西，卖给别人吗？”
巴图蒙克看着那杆造型流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迅雷”，喉头滚动了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他们费尽心机偷来的，不过是人家淘汰的、还加了“后门”的二手货。而他们连这二手货都没仿制明白，现在却跑到正主面前来耀武扬威，简直是自取其辱。
“看来，是有无耻的奸商，盗窃了本王的设计，又用劣质的材料制造仿品，卖给贵部，意图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朱衡一脸痛心疾首地做着总结陈词，“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本王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
巴图蒙克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衡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商人。
“不过，将军远道而来，本王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我愿意破例，向贵部出售一批真正的‘破虏神铳’。”
他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巴图蒙克的肩膀。
“当然，正品的价格，自然要比那些害人的仿冒品，贵上一些。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勇士的性命，可是无价的，对吗？”
巴图蒙克抬起头，看着朱衡那张写满了“真诚”的笑脸，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他今天来是兴师问罪的，现在却变成了上门求购的。他要是拒绝，灰溜溜地回去，没法跟万户长交代，鞑靼面对瓦剌的优势将荡然无存。他要是答应，就等于当众承认了自己是个被人耍了的傻子，还得捏着鼻子，花大价钱去买那个把自己坑了的人的东西。
一场危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场完美的“产品推介会”和“售后服务现场”。
朱衡看着巴图蒙克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军火生意，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