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和我是一类人。”朱衡拿起那枚腰牌,在指尖缓缓转动,“我们都相信,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手段,也是最高效的手段。只不过,他还在用江湖刺客的思维,而我,想用的是工业化的碾压。”
“那你打算怎么做?”林婉清问道,“以牙还牙,也派刺客去南昌?”
“不。”朱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那是他的玩法,不是我的。派刺客去杀一个藩王?太低级了,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我要做的,是让他为这枚小小的腰牌,付出他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巨大地图前。他的手指,没有指向江西的南昌,而是指向了另一个地方——福建,月港。
“宁王为什么有钱招募死士,豢养私兵?因为他背靠着福建和广东的走私商人,暗中掌控着大明最大的一条海上贸易线。那是他的钱袋子,是他野心的根基。”
朱衡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他想炸了我的工坊,那我就……断了他的财路。”
林婉清看着朱衡的侧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高大。她忽然觉得,宁王这次,是真的惹错了人。他用一把小刀,去捅了一个正在锻造巨炮的铁匠。铁匠或许会流血,会愤怒,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那门刚刚有了雏形的巨炮,对准捅他的人。
“我需要你的帮助。”朱衡转过头,看着林婉清,“你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你应该知道如何通过官方渠道,调阅福建水师的布防图,以及月港市舶司近年来的贸易记录。我需要知道,宁王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长。”
林婉清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试试。但朝廷的案卷,守备森严。”
“我相信你有办法。”朱衡的目光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这种信任,让林婉清的心微微一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真正地被卷入了这场牌局。她下的注,是整个林家的前途,以及她自己的命运。
与此同时,江西,南昌。
宁王朱宸濠的府邸,灯火通明。
这位素有“贤王”之名的藩王,此刻正坐在他的密室中,手中把玩着一只来自波斯的夜光杯。他的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正是从大同逃回来的探子。
“这么说,朱衡的那个秘密工坊,真的被炸了?”朱宸濠的声音温文尔雅,听不出喜怒。
“回王爷,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爆炸声传出数十里,火光冲天。据说半个山头都被削平了。代王府连夜封山,动静闹得极大。”
“好,好啊。”朱宸濠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朱衡呢?他死了吗?”
“这个……属下不知。”黑衣人头埋得更低了,“爆炸之后,代王府一片混乱,属下不敢久留。但那样的威力,就算他是铁打的,恐怕也……”
“哼,可惜了。”朱宸濠放下酒杯,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快意,“本来还想让他多蹦跶几天,看看他到底能给京城那位添多少堵。没想到,他自己玩火自焚了。也好,少了一个不确定的麻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
“朱衡这个蠢货,以为断了漕运就能威胁到皇上?太天真了。真正的命脉,从来都不是那点粮食。”他喃喃自语,“现在,这个最会惹事的家伙没了,北方安静了,也是时候,让南边的海面上,再热闹一点了。”
他以为自己拔掉了一颗最碍事的钉子,却不知道,他只是用这颗钉子,为自己敲响了丧钟。他更不知道,他派去的死士,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留下了一个最致命的证据。
一场围绕着金钱、权力和阴谋的暗战,即将在千里之外的东南沿海,悄然拉开序幕。而这一切的扳机,就是那枚被朱衡握在手中的、滚烫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