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孙神机正带着一群徒弟,围着一个新立起来的巨大高炉,满脸的狂热。
“王爷……王爷简直是神人!”孙神机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你们看,这叫‘热风炉’!把鼓风机吹进去的冷风,先通过这个管道,在炉子旁边绕一圈,烤热了,再吹进炉膛!就这么简单一个改动,炉温硬是比以前高了快两成!出来的铁水,杂质都少了!”
一个年轻的徒弟一边擦着汗,一边兴奋地问:“师傅,那王爷画的那个,叫什么‘转炉炼钢法’的图纸,真的能行吗?不用炒钢,直接往铁水里吹气,就能炼出好钢?”
“我原先也不信!”孙神机一拍大腿,“可你看这热风炉!王爷的脑子,跟咱们不一样!他想的东西,你不能用老祖宗的规矩去套!他说行,咱们就干!干出来,那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群工匠,原本都是些地位低下的匠户,世代被人瞧不起。可是在代王府,他们拿的月钱比王府的管事还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朱衡给予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尊重。王爷会亲自下到工坊,跟他们一起满身油污地讨论图纸,会为他们一个技术上的小突破而真心喝彩。
在这里,他们不是工具,而是创造者。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实现自我价值的快乐,是再多金钱也换不来的。
“都别愣着了!”孙神机大手一挥,“王爷说了,只要咱们能在十天内,把这‘转炉’给弄出个名堂来,所有参与的工匠,每人赏银五十两!年底还能分红!”
“嗷!”工匠们发出一阵兴奋的狼嚎,干劲更足了。
朱衡和林婉清恰好巡视到这里,站在工坊外的高处,看着里面那热火朝天的景象,听着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工匠们粗犷的笑骂声。
“你给了他们尊严。”林婉清轻声说。
“不,是他们自己赢得了尊严。”朱衡纠正道,“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证明‘技术’有多大价值的机会。孙神机他们,随便一个放在外面,都是能开宗立派的大师。以前,他们被当成驴子使唤,现在,我把他们当成伙伴。”
林婉清看着朱衡的侧脸,工坊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彩。那是一种创造的火焰,比战争的火焰更让她心动。
就在这时,王五匆匆赶来,脸色有些凝重。
“王爷,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他递上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公文,“是兵部尚书,林大人的亲笔信。”
林婉清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那封信。
朱衡接过信,拆开火漆,抽出信纸。他看得很快,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看完后,他将信递给了林婉清。
林婉清接过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父亲用熟悉的笔迹写的,让她即刻返回京城,不得有误。语气严厉,不容置喙。但在信纸的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用指甲轻轻划出的印记。
那是一个“虎”字。
这是他们父女间约定的暗号。
“虎”,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东厂提督,曹正淳。
这个印记的意思是:东厂,盯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