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当今的天子,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堂弟,嘉靖皇帝朱厚熜,正坐在龙椅上,反复看着手中的捷报抄本。
他的脸上,交织着狂喜、振奋,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和忌惮。
“好!好一个李成梁!好一个代王!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皇帝一拍龙椅扶手,大声赞道。
底下跪着的内阁首辅杨廷和与几位阁老,连同林远山,齐声山呼:“皆是陛下洪福齐天!”
皇帝笑了,笑得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看向林远山:“林爱卿,你以为,该如何赏赐?”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林远山心头一紧,躬身道:“李成梁总兵,固守边疆,指挥若定,当赏。代王殿下,献器有功,亦当赏。具体如何封赏,还请陛下圣裁。”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首辅杨廷和出列道:“陛下,大捷固然可喜,但藩王干政,监军地方,终非祖制。代王殿下献器之功,可厚赐金银布帛。至于军功,不宜多提,以免助长其心,引天下藩王效仿。”
这位老首辅,想的是朝局的稳定,是祖宗的法度。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份捷报已经传遍了京城,天下皆知代王立下奇功。若只是赏些金银,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刻薄寡恩,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可若是重赏……
皇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年少时就显得格外“懂事”的堂弟的身影。他想起了朱衡临去封地前,对自己说的话:“臣弟此去,必为皇兄镇守好大明北疆,绝不让胡虏踏入一步。”
当时他只当是少年意气,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可这“镇守”,是用什么换来的?是用那种能“侥幸”歼敌五千的“新式火器”换来的。
今天,这火器能对准鞑靼人。
那明天呢?
它能对准谁?
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君王的决断。
许久,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幽幽,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赏,自然要赏。而且要大赏,重赏!”
“传朕旨意,代王朱衡,忠勇无双,为国拓边,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的大臣,一字一顿地说道:
“特进封朱衡为‘镇北王’!”
“镇北王”三个字一出,林远山和杨廷和脸色剧变!
亲王之上,再无封爵。这“镇北王”虽非正式王爵,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隐隐有压过所有亲王一头的意思。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这些官场老狐狸们,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另,为彰其功,特赐九锡!”
“轰!”
杨廷和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个响雷,他猛地抬头,看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君主,眼中满是惊骇和不解。
九锡!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这是人臣的极致,也是乱臣贼子的标配!自王莽之后,行九锡之礼者,哪个不是意图篡逆之辈?
陛下这是……疯了吗?!
他这是要逼着代王,站到天下所有忠臣的对立面!
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皇帝看着底下大臣们震惊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堂弟,你不是想要名望吗?朕给你!给你这天下最大的名望!
朕倒要看看,你接不接得住这份,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天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