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远方的鞑靼主力正在重新集结,立刻大声命令手下的士兵:“快!清理炮膛!准备装填!给老子打得再准一点!”
士兵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开始操作。
然而,一名跟随工坊老师傅学习多年的老兵,摸了一下炮管,被烫得猛一缩手,急忙喊道:“队官,不行啊!炮管太烫了!老师傅说过,连续射击后,必须让炮管自然冷却,不然……不然会炸膛的!”
赵铁柱此刻哪里听得进劝,他瞪着眼吼道:“冷却?等它冷下来,鞑子都冲到脸上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战场,不是工坊!快!拿水来!用水给它降温!”
这是他们在训练时,偶尔为了提高效率,偷偷用过的小窍门。虽然被老师傅严厉斥责过,但从未出过事。
“不行啊队官!这……这跟训练时不一样!刚才可是满装药全威力发射啊!”老兵还在苦苦劝谏。
“废什么话!你想违抗军令吗?!”赵铁-柱一把推开他,亲自抢过一个水桶,“都给我学着点!时间就是生命!”
说罢,他将一整桶冰冷的山泉水,“哗”的一声,猛地浇在了那根因为连续发射而烧得微微发红的炮管上。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白色的蒸汽猛地升腾而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那根坚固的炮管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不好!”赵铁柱的瞳孔猛然收缩,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怎样一个致命的错误。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砰——!”
一声与炮弹发射截然不同的、沉闷而尖锐的爆响。
那门被冷水浇淋的火炮,猛地炸裂开来!
数以百斤的钢铁,在火药残余能量的推动下,化作无数块大小不一、形状狰狞的致命弹片,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四周无差别地攒射出去!
赵铁柱首当其冲,上半身直接被一块巨大的炮管碎片削掉,鲜血和内脏洒满了身后惊恐的士兵一脸。
他身边的几名炮兵,瞬间被撕裂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
老兵的胸口被一块弹片洞穿,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大洞,然后缓缓倒下,眼中还残留着最后的绝望。
连锁反应发生了。
这门炮的爆炸,引爆了旁边堆放的发射药包!
“轰隆——!”
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了,火光冲天,直接将邻近的两门火炮掀翻在地。冲击波夹杂着弹片、碎石和人体残肢,形成了一股死亡的龙卷风,席卷了整个炮组。
刚才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炮兵阵地,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欢呼声戛然而生,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嚎。
朱衡和王五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王五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断肢残骸遍地都是,幸存者在血泊中痛苦地翻滚,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朱衡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快步走到一门被爆炸波及但还算完好的火炮前,伸手触摸着那依旧滚烫的炮身。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怒和自责。
他赢了战斗,却输给了最基础的材料学和操作规程。
他给了士兵们最强大的武器,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理解和敬畏这武器背后隐藏的危险。
系统可以给他图纸,可以给他超越时代的知识。
但它无法代替鲜血和生命,来教会他战争的残酷,以及……技术跃进所必须付出的沉重代价。
他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处重新开始缓缓推进的鞑靼大军,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片狼藉、死伤惨重的阵地。
胜利的果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苦涩。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而他,必须为自己的冒进和疏忽,亲手弥补这道用鲜血画下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