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惨叫,只有战马的悲鸣和人体中弹时,那种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骑兵,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被巨大的动能狠狠地掀翻在地。鲜血和碎肉,在狭窄的山谷中爆开一团团红雾。
后面的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攻击。没有弓箭的轨迹,没有火铳的烟雾和迟滞,只有一道闪光和雷鸣,然后,最勇猛的同伴就变成了尸体。
“退后!装弹!”
“第二排,上前!举枪!”
命令在烟雾中清晰地传递。第一排的铁卫冷静地后撤,开始机械地装填弹药。第二排的士兵,跨过战友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了谷中已经乱成一团的敌人。
“是明军的埋伏!”一个蒙古百夫长嘶声大吼,他试图重整队伍,用弓箭还击。但他的声音,被第二轮枪声彻底淹没。
“开火!”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死亡的齐奏。
这一次,弹雨覆盖了队伍的中段。那些正试图掉头或者张弓搭箭的骑兵,成了活靶子。铅弹撕开他们的皮甲,钻进他们的身体,带出一蓬蓬血花。山谷里,人仰马翻,哭喊声、咒骂声、垂死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蒙古人的凶悍和勇气,在这一刻,被一种来自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彻底击溃了。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狭窄的地形和绝对的火力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撤!撤退!”那名百夫长也怕了,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亲卫。他声嘶力竭地吼着,拨转马头,就想从谷口逃出去。
他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土坡上,朱衡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他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冷静地计算着提前量,然后,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与众不同的、更加清脆响亮的枪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正在狂奔的百夫长,身体猛地一僵。他的后背,爆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穿出的那颗仍在旋转的铅弹,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熄灭。
他像一袋破麻袋一样,从马上栽了下来。
首领的死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下的几十个蒙古骑兵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但谷口,还有朱衡布置的第三道防线。
“第三排!自由射击!不留活口!”
铁卫们打疯了。最初的紧张和恐惧,早已被一种屠戮强敌的快感所取代。他们追逐着那些奔逃的身影,冷静地装填、瞄准、射击。手中的“神机铳”,仿佛是死神的镰刀,在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硝烟散去,整个“一线天”已经变成了修罗场。近两百名蒙古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数骑,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周围的山林,但很快也被预备队追上歼灭。
朱衡的队伍,仅有两人被流矢擦伤,无一阵亡。
陈六靠在土坡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的枪管烫得惊人,肩膀被后坐力撞得生疼。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没有吐。他的眼中,只有泪水,和一种大仇得报的灼热。
朱衡从高处走下,面色平静地巡视着战场,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狩猎。
“清理战场,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和马匹。去,把那些百姓和那辆马车带过来。”
很快,那些被解救的百姓被带到了朱衡面前。他们一个个惊魂未定,看着这群如同天兵下凡的黑衣人,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当那辆破损的马车车门被打开,一个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依旧保持着端庄仪态的中年妇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吓坏了的孩子。
她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脸色白了白,但还是强自镇定,对着朱衡万福一礼,声音微微颤抖,却不失大家风范:“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是哪一部的将军?救命之恩,宣府总兵高进,必有重报!”
宣府总兵?
朱衡和旁边的福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他们只是想打一场立威之战,没想到,竟然顺手救下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