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诺甚至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她找到一片地势较低、引水不便的田地,蹲下身,将双手轻轻按在略显干燥的土地上。
碧蓝的眼眸微微闪动,体内的魔力如同温顺的溪流般缓缓涌动。她操控着水与土的魔力,细致而精准地引导着地下深处的水脉,同时加固着田垄的土壤结构。
很快,一条细微却持续的水流从她掌心下的土地中缓缓渗出,沿着她意念规划的浅沟,滋润着干渴的幼苗。周围的农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惊喜和感激的目光。
接着,她又来到一片水土流失较严重的坡地。那里,基列奴正指挥着一队卫兵和自愿前来帮忙的领民们栽种树苗,用以固土防风。费兰也混在人群里,吃力地抱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小树苗,小脸憋得通红,却干得格外卖力。
妮诺加入其中,运用土魔术轻松地挖出标准的树坑,又细致地帮费兰将他那棵树苗扶正、填土、压实。费兰仰着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做完这些,她额角也微微见汗,但心情却莫名地松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也给忙碌的营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妮诺漫步回居住区,准备返回住所。
就在她经过一片孩子们经常玩耍的空地时,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打补丁却洗得干净的小裙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了她面前,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妮诺停下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平行,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精致却平静的脸庞,小脸微微泛红。她突然把手背到身后,摸索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一个用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和青草精心编织而成的、虽然略显粗糙却充满童真的小花冠。
不等妮诺反应过来,小女孩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将那个还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花冠,戴在了妮诺那头如同熔金般璀璨的长发上。
发间传来轻微的重量和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妮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的举动而微微怔住,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
小女孩看到她戴上了花冠,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而羞涩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小声地说了一句:“送给您…谢谢您…”然后不等妮诺回应,就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回了不远处那群正在偷偷张望、发出窃窃笑声的小伙伴中间。
妮诺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头顶那顶歪歪扭扭的花冠。指尖传来花瓣的柔软和草茎的微刺感。她看着那群嬉闹的孩子,又看了看那个跑回人群、正被伙伴们围住、小脸通红却骄傲地挺起胸膛的小女孩…
一种极其陌生而柔软的暖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过心田。
她并没有露出明显的笑容,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极其柔和的暖光。她朝着孩子们的方向,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表示感谢的手势。
然后,她转过身,顶着那顶与她的气质似乎格格不入、却意外和谐的花冠,在孩子们崇拜和欢喜的目光注视下,缓步向着自己的住所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顶野花编织的冠冕在熔金色的发间轻轻摇曳。
回到住所,她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她走到书桌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取下那顶花冠。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大陆地图,在桌上缓缓铺开。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阿斯拉王国北部,那里用笔细致地勾勒出了菲托亚领地的大致轮廓,并用一个清晰的红色圆圈标记出来——这是她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她倾注心血、守护了新生的家园。
随后,她的指尖缓缓向东南移动,越过代表着山脉与森林的复杂图例,最终停留在了南部接壤的一片区域——西隆王国。
她的目光变得专注而深邃,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地图上西隆王国的区域。
人神模糊的低语、洛琪希老师他们的追寻、以及那份关于爱夏和莉莉雅可能在西隆的线索…所有的信息碎片,最终都指向了这个方向。
远方…亲人…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
窗外,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小小的庭院里。基列奴·泰德路迪亚正抱着双臂,如同沉默的雕像般站在一旁,监督着费兰进行每日的剑术练习。小家伙正使出吃奶的力气,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础的劈砍动作,小木剑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虽然动作依旧稚嫩,被基列奴随手一拨就东倒西歪,但他眼中却充满了专注和坚持,每一次摔倒都会立刻爬起来,继续练习。
看着这一幕,妮诺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责任,有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清晰的决意。
菲托亚正在稳步走向正轨,这里有阿尔冯斯,有基列奴,有越来越多能够自力更生、守护家园的人们。那么,她肩上的责任,或许可以稍微放下一些了。
是时候…该去履行另一份早已该启程的责任了。
夏日将至,万物繁茂。当夏末的麦浪染上金黄,当菲托亚的粮仓再次充盈起来的时候…或许,就是她告别此地,踏上前往西隆王国寻亲之旅的时刻。
她轻轻抚摸着地图上西隆王国的名字,眼神坚定而沉静。
头顶那顶野花编织的冠冕,悄然散发出淡淡的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