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的喧嚣和论功行赏的热潮渐渐平息,华朝这台新生的国家机器开始尝试着缓缓运转。然而,一个关乎国本、牵动无数人神经的重大议题,迅速被摆上了台面,在新朝高层内部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定都。
是继续沿用前朝旧都北京,还是另择新地,重立乾坤?
这个问题,远非简单的城池选址,其背后牵扯着军事安全、经济命脉、政治平衡、乃至意识形态的正统性,瞬间在华朝初立的朝堂上撕裂出不同的阵营,引发了汹涌的暗流。
第一次正式朝议,紫宸殿便成了辩论的战场。
率先出列的是以新任京畿卫戍都督、武威侯李铁为首的北方将领集团,他们的态度简单直接而强硬。
李铁声如洪钟,几乎是吼着陈述理由:“这还有什么可争的?京城就在这儿!城高池深,宫阙现成!咱们的根基在北边,将士的家小也多安置在附近!北疆还有蛮族那群杀才虎视眈眈,都城放在这里,就是告诉它们,咱华朝的刀把子就顶在它们喉咙眼上!谁敢龇牙,大军朝发夕至,直接碾过去!迁都?迁到南边那软绵绵的地方去?怕不是骨头都要待酥了!俺看谁提迁都,就是畏战,就是想躲清闲!”
他的观点立刻得到了一大批武将的附和。对他们而言,北京是胜利的象征,是经营已久的根据地,更是直面最大外部威胁的前线指挥部。迁都,意味着战略重心的南移,意味着他们这些北方将领影响力的相对下降,这是他们绝不愿看到的。
紧接着,以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周廷璧为代表的一批文官(多为南方籍或倾向于联系南方的官员)则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周廷璧言辞恳切,引经据典:“陛下,李都督所言虽有其理,然则治国之道,非独恃武力。北京偏于北隅,漕运艰难,每年数百万石粮米皆需由南方千里转运,耗费巨大,前朝为此耗尽民力,此乃一大弊也。且北方历经战乱,民生凋敝,物资匮乏,若定都于此,朝廷用度何以支撑?”
他话锋一转:“反观江南,鱼米之乡,物阜民丰,漕运四通八达。且南方乃天下财赋之重地,如今虽未完全归附,正因如此,更需天子坐镇,以示重视,方可更快收服人心,稳定半壁江山。譬如汉高祖定都长安,控驭四方;宋室南迁临安,亦保百年社稷。此乃权衡利弊,立足长远之策也。或可选洛阳、开封等中原腹地,亦比北疆更为适中。”
他的主张,着眼于经济命脉、后勤保障以及对未完全控制的南方地区的震慑与整合。这同样赢得了不少文官,尤其是江南籍官员的暗中支持。
然而,立刻又有第三派声音响起,以一些前朝遗老和注重“天命”“正统”的官员为主。他们既不同意留在北京(认为前朝在此亡国,不祥),也反对迁往江南(担心偏安一隅,重蹈南宋覆辙)。
一位老臣颤巍巍出班:“陛下!北京乃前元、前明旧都,然二世而亡,国祚不长,恐非善地。江南虽富,然脂粉之气过重,恐消磨英雄之志。老臣以为,当效仿三代、汉唐,回归中原!长安、洛阳,乃华夏正统所系,王气所在!定都于此,方能昭示新朝承袭华夏正统,坐镇天下之中,抚驭四方!”
这一派看似折中,实则更加理想化和困难。长安、洛阳早已不复隋唐盛况,城池宫阙残破,基础设施衰败,若要重建,耗费的人力物力将是天文数字,对于一个新生的王朝而言,几乎是不可承受之重。
朝堂之上,三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武将们强调军事和安全,嗓门洪亮,气势逼人。
文官们强调经济和治理,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遗老们强调正统和象征,情怀满满,却难以落地。
争吵从朝堂蔓延到私下,各方都在极力争取支持,尤其是那位端坐龙椅、至今未明确表态的启明皇帝江辰的支持。
这场争论背后,更是赤裸裸的利益和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
若定都北京,以北疆为重心,则军方,尤其是北方将领集团的权势将如日中天,成为新朝最强大的力量核心。
若迁都江南,则文官集团、特别是与南方经济息息相关的官僚和士绅的影响力将极大提升,甚至可能反过来制约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