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忙不迭地还礼,连说:“不敢,不敢。”
一旁的史湘云是个最爱热闹的,见状立刻拉着宝琴和岫烟,高声笑道:“这可真是巧妈妈给巧姐开门——巧到家了!你们听听,宝哥哥、琴妹妹、平儿姐姐,这已是三个了!岫烟姐姐,快说,你是不是也是今儿?若也是,你们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互相拜寿,直拜到日落西山才算完呢!”
探春听了,惊讶地看向岫烟,拍手道:“啊呀!原来邢妹妹也是今儿的生日?我这记性真是该打!怎么竟忘得死死的!”
她忙回头吩咐自己的丫头侍书:“快去告诉二奶奶一声,就说我说的,赶着补一份和琴姑娘一样的生日礼,送到邢姑娘屋里去!”
侍书笑着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岫烟见湘云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少不得起身,说要去各房长辈处让一让礼。
探春忙拉住她笑道:“这倒真真是有意思了!我常想,这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里总有好几个生日。人多了,便有这样的巧宗儿,有三个一日的,两个一日的。就比如大年初一,那是大姐姐的千秋,谁也越不过她去,怨不得她福大,生日就占了个头筹!听说那日还是太祖太爷的寿辰呢!过了元宵灯节,便是老太太和宝姐姐,她们娘儿两个的生日紧挨着,也是难得的缘分。三月初一是太太的寿辰,初九是琏二哥哥。二月里……”
她蹙眉想了想,“二月里好像没什么人生日?”
我正给探春添茶,闻言便轻声接了一句:“三姑娘忘了?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的生日,怎么没人?只是林姑娘……终究不算是咱们家里的人罢了。”我说完,心下微微黯然。
探春经我提醒,恍然笑道:“是了是了!瞧我这个记性!真是该打!”
她指着我对宝玉笑道:“原来你和林妹妹是一日的生日!怪不得他记得这般清楚!”
宝玉也笑着指我道:“可不是么!他和林妹妹是一日生的,所以断不会忘记。”
探春又转向平儿,笑道:“这么一说,更是热闹了。只是平儿你的生日,我们竟是今日才知道。往年你可瞒得我们好苦!”
平儿忙谦逊地笑道:“三姑娘快别这么说。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算是哪名牌儿上的人呢?生日也没那拜寿的福分,更没那受礼的职分,何必吵吵嚷嚷的,没的惹人笑话。自然是悄悄儿地过去就完了。偏生今儿又被吵了出来。等姑娘们回房后,我再一一去给姑娘们行礼吧。”
探春拉着她的手,真诚地说道:“快别如此!我们哪里就敢惊动你?只是今儿既然知道了,断没有悄无声息过去的理儿!定要替你好好过个生日,我这心里才过得去,才欢喜呢!”
宝玉、湘云等人听了,一齐拍手赞同道:“三妹妹(姐姐)说得是!正该如此!”
探春见大家都同意,便兴头头地吩咐另一个丫头:“你去告诉平姑娘的奶奶,就说我们大家商议了,今儿一日不放平儿回去,定要留她在这里,我们大家凑个分子,热热闹闹地给她过生日呢!请二奶奶千万准了咱们这个情!”
那丫头笑着领命去了。
过了约莫半顿饭的工夫,回来禀道:“回姑娘们,二奶奶说了:多谢姑娘们瞧得起,给她这个体面。只是不知姑娘们过生日,赏她些什么好吃的?只求姑娘们别只顾着自己乐,忘了她那份儿,她就不来絮絮叨叨地讨人嫌了!”
众人听了凤姐这番风趣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怡红院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先前种种不快与阴霾,似乎都在这真挚的欢笑与祝福中,暂时烟消云散了。
我看着这满屋的青春笑靥,心中也觉暖融融的。在这深宅之中,能有这般不计较身份等级、纯然为友人庆贺的温情时刻,实属难得。
只愿这欢乐,能停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