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薛姨妈的生辰将至,府里上下都忙着准备贺礼。这日我正帮着宝玉挑选送给姨妈的礼,见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块通灵宝玉,目光却飘向窗外潇湘馆的方向。
二爷觉得这方端砚可好?我捧着一方紫檀木盒问道。
宝玉漫应一声,忽然问:妹妹备了什么礼?
听说林姑娘备了两色针线,前儿就送去了。我答道。
他这才点点头,随意指了块松花砚:就这个吧。
薛姨妈生辰那日,贾母带着众人去听戏,独独宝玉和黛玉告了病。
我知道宝玉是怕见着薛姨妈,又要提起那些的话头;黛玉则是真有些咳嗽,这些日子总不见好。
晚宴散后,贾母顺路来瞧他二人。我正伺候宝玉吃药,见老太太进来,忙起身行礼。
两个玉儿今日可好些了?贾母坐在榻边,看看宝玉,又望望里间躺着的黛玉。
宝玉强打精神笑道:劳老祖宗惦记,已经大好了。
黛玉在纱帐后轻声应道:不过是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贾母叹道:你们俩啊,一个病刚好,一个又病了,倒像是约好的。说着又嘱咐我,好生照看着,缺什么只管来回我。
送走贾母,我转身看见宝玉正望着黛玉的纱帐出神。烛光摇曳,在他眼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接连三四日,薛姨妈院里都是宾客盈门。这日午后,我奉王夫人之命去送东西,恰遇见薛姨妈和凤姐在廊下说话。
那邢岫烟倒是个好的,薛姨妈摇着团扇,生得端雅稳重,虽家道贫寒,却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
凤姐笑道:姨妈好眼光。只是......她顿了顿,表哥的性子,怕是委屈了人家。
薛姨妈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蝌儿还未娶亲,看他二人倒是般配。
我放下东西正要退出,忽听薛姨妈压低声音:其实......我原想着......
凤姐忙打断她:姨妈慎言。
我悄悄抬眼,见薛姨妈的目光正望向潇湘馆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当晚,宝玉睡得不安稳,我在外间守夜。约莫三更时分,忽听他在梦中呓语:妹妹......别答应......
我忙掀帘进去,见他额上全是冷汗,手中紧紧攥着那面小菱花镜。
二爷梦魇了?我轻声唤他。
宝玉睁开眼,神色恍惚:我梦见......梦见薛家来提亲......
我心中一惊,强笑道:二爷想多了,快睡吧。
他却坐起身,怔怔地望着窗外月色:袭人,你说......姨妈今日为何突然提起邢姑娘的亲事?
我替他披上外衣,斟酌着回道:薛二爷年纪不小了,谈婚论嫁也是常理。
是吗......宝玉低声道,可我总觉得......她看林妹妹的眼神不对......
我默然。原来他也察觉到了。
次日,凤姐来怡红院瞧宝玉,说起薛姨妈托贾母做媒的事。
老祖宗已经应了,凤姐笑道,说是极好的事,当即就请了邢夫人过来作保。
宝玉正在喝茶,闻言手一颤,茶盏险些打翻。我忙接过茶盏,听见他轻声问:这么说......薛蝌要娶邢岫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