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宴席不断。十八日在赖大家,贾母兴致颇高,直待到二更天才回。十九日宁府赖升家,却只坐了半个时辰就说乏了。二十日林之孝家请酒,贾母索性推说头疼,让王夫人带着凤姐去了。
这日从吴新登家回来,我在廊下遇见平儿。她提着一个食盒,神色匆匆。
这是往哪里去?我问道。
平儿苦笑:二奶奶今日在席上没吃几口,这会儿饿得胃疼,我去厨房要些点心。
我见她眼下乌青,不由叹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二奶奶了。
谁说不是呢,平儿压低声音,今日在吴新登家,姨太太和太太说了好一会子私房话,二奶奶在一旁站着,脸都笑僵了。
正说着,忽听那边传来宝玉的笑声。只见他带着茗烟从角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风筝。
这是从哪里来?我忙迎上去。
宝玉笑道:整日闷在家里,出去放了会风筝。见我面色不豫,又补充道,就在后园子里,没往外头去。
我正要说话,却见鸳鸯匆匆过来:老太太找呢,快些过去。
贾母房里,王夫人和薛姨妈正坐着说话。见我进来,贾母道:明日王子腾家请酒,宝玉跟我去。
宝玉顿时苦了脸:外祖家定然又是那些规矩......
正是要你学学规矩。贾母不容分说,袭人,你明日好生伺候着。
我忙应下,心里却明白,这又是要宝玉在亲戚面前露脸。这些日子看似是吃年酒,实则是各府都在相看宝玉的亲事。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在廊下做针线。忽见凤姐院里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算盘声。这深宅大院里的年节,表面上觥筹交错,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明日王子腾家宴,不知又要上演怎样的戏码。
正月廿二这日,天还未大亮,王夫人房里的彩霞就匆匆来传话:太太吩咐,今儿去王大人府上,宝二爷需得穿戴齐整些。
我忙开了箱笼,拣出那件宝蓝色江绸箭袖,配了白玉腰带。宝玉却赖在榻上不肯起:好没意思,又是那些虚礼。
二爷快些,我替他整理衣领,听说舅老爷新升了九省统制,今日宴席不同往常。
到了贾母处,只见王夫人早已打扮停当,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显得格外庄重。薛姨妈也带着宝钗来了,宝钗今日穿了件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端庄中透着几分喜气。
听说哥哥这次升迁,是宫里娘娘使的力?薛姨妈笑着问王夫人。
王夫人抿嘴一笑:元春那孩子孝顺,总惦记着娘家。
贾母正由鸳鸯梳头,闻言淡淡道: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咱们在外头更要谨慎。
王子腾府上果然气派非常。才到街口,就见车马簇簇,执事排出去半条街。门上小厮见是我们,忙不迭地往里请。
宴席设在正厅,王子腾穿着簇新的官服,满面红光。见着宝玉,他特意招到跟前:听说你近日诗书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