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止住她话头:“小丫头们年轻,难免有些疏忽。”心里却想起那日拾到的茉莉花笺——上头“渴仰”二字,笔迹分明是男子所写。
至晚间歇了灯,我故意在耳房前晾手巾。见小红端着水盆出来,便笑道:“今日可遇见桩奇事——芸哥儿拾着块帕子,上头竟绣着‘玉’字。”她手一颤,铜盆哐当砸在石阶上,水花溅湿了裙裾。
忽见坠儿提着灯笼过来,见我们便笑:“小红玉姐姐怎湿了衣裳?芸二爷方才还问……”
我立刻截住话头:“可是前厅要茶水?快去叫婆子们备着。”坠儿吐舌跑了,我回头见小红咬着唇呆立,月光照得她单薄得像纸剪的人儿。
次日宝玉忽要寻前年的诗稿,我趁机道:“耳房箱笼多,叫小红来帮着找罢。”
她进来时眼皮肿着,翻检旧物却极利落。宝玉夸了一句,她倒羞得碰倒了多宝格。我俯身拾起滚落的香盒,恰看见她绣鞋尖上沾着蜂腰桥旁的红泥。
午后特往蘅芜苑送新茶,宝姑娘正教莺儿打络子。我笑问:“前儿借的笔可使完了?”
莺儿忙道:“早还了呀?那日小红姑娘来说袭人姐姐急着要,黄昏时就取走了。”我心中了然,面上只笑:“可不是忙糊涂了。”
回来途经蜂腰桥,假山石缝里忽见一角杏子红绫。四顾无人,用簪子挑出来看,竟是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角上小小一个“芸”字。
正怔忡间,听得远处笑语喧哗——宝玉竟带着黛玉等人往这边逛来了。忙将帕子塞进袖中,迎上去笑道:“二爷怎么逛到这儿来了?日头毒,仔细中了暑气。”
是夜替宝玉篦头,他忽道:“芸儿今儿送来盆绿菊,倒配林妹妹潇湘馆的竹子。”我手下一顿,笑道:“难为他惦记。只不知那花匠可还妥当?上回种的海棠,根土里竟埋着些香粉子。”
铜镜里见宝玉挑眉:“什么香粉?”我缓缓通开发结:“像是女孩儿家用的茉莉粉,许是哪个丫头不小心落的。”
窗外忽然刮起风,吹得窗纸扑棱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