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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断线香囊嗔薄幸,荷包隐怀证深衷(1 / 2)

这日,省亲别院总算大功告成。老爷考较了二爷题写的匾额对联,难得没怎么训斥,竟还让他再为几处要紧景致作诗。

二爷回来时,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被认可的意气风发。我正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走进老太太屋里,一眼便瞧见宝二爷歪在老太太榻边的锦褥上,眉飞色舞地说着园子里的景致和作诗的趣事。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我习惯性地端着茶盘走近,目光顺着二爷的动作滑向他腰间——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了个透!空了!那往日里琳琅满目、叮当作响的玉佩、扇囊、荷包……竟是一件也无!只剩下光秃秃的丝绦在袍子边晃荡!

老太太还在笑着问“那‘沁芳亭’边的景致如何”,二爷也兴致勃勃地答着。定是老爷跟前那几个没王法的猴崽子!平日里就眼馋二爷身上这些精细物件,一个个贼眉鼠眼。今日定是瞧着二爷在老爷跟前作诗得了脸,胆子肥了,趁着老爷高兴,二爷也松懈,竟敢连解带抢!

我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和担忧,把温热的茶盏轻轻放在二爷手边的小几上,低声提醒:“二爷,茶好了,您润润嗓子。”他抬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还带着方才在老爷面前的得意。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林姑娘就来了。她那步子比平日快了几分,一进门,那双清凌凌、秋水似的眸子,便径直往二爷腰间扫去。我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我给的那个荷包呢?”林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直直问向二爷,“也给他们了?!你明儿再想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我太清楚林姑娘的性子了,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事关二爷待她的心意是否珍重。这空荡荡的腰间,在她眼里,无异于将她的一片心踩在了泥里。

“不好!”我脱口低呼,顾不得规矩,忙对二爷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更低,“林姑娘怕是真恼了!快去瞧瞧!”

二爷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也慌了神,匆匆丢下一句“老太太我先去瞧瞧妹妹”,拔腿就追了出去。我哪里放心得下,匆匆向老太太告了个罪,也提着裙角在后面紧跟着。

刚走到林姑娘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极锋利的剪子铰断了什么坚韧的丝线!

推门进去,只见林姑娘背对着门,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才做了一半的香袋儿,正是前几日我见她精心挑选了雨过天青的软缎、配着孔雀金线绣缠枝莲的那个!

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子还捏在她纤细的指间,那精致的料子已被无情地铰开了一道大口子,金线凌乱地崩开,半朵盛开的莲花硬生生被斩断了茎脉。

宝二爷站在她面前,脸色煞白,又是心疼那被毁的物件,又是气恼她的决绝,声音都变了调:“你瞧瞧,你瞧瞧!好好的东西,费了多少工夫!何苦来剪它!”

那香袋儿我见过,林姑娘为此熬了好几夜,灯下飞针走线,配色、针脚都极用心,如今毁成这样,连我看着都揪心。

二爷是真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扯开外袍的衣领,竟从里头贴身穿着的红绫袄襟上摸索着,解下一个颜色略旧,却干干净净的荷包来——正是林姑娘早先给他的那个!

他把荷包捧到林姑娘眼前,声音带着急切和委屈:“你瞧瞧,这是什么!我何曾把你给的东西给人了?我贴身藏着,就怕那群混账抢了去!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铰东西!”

林姑娘愣住了,看着那被二爷体温焐得温热、带着熟悉针脚的荷包,又看看自己手里被剪得七零八落的香袋,那清亮的眸子里,愤怒如同潮水般一点点褪去,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懊悔和羞惭。

她低下头,纤瘦的肩膀微微发颤,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这误会总算是解开了,万幸二爷贴身藏着。谁知二爷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见她不语,那点被冤枉的委屈劲儿又上来了。

宝二爷竟赌气似的道:“你也不用铰了!我知道,你是厌烦了,懒怠给我东西。罢了,连这个荷包也奉还给你,省得你见它生气,再拿剪子铰了它!”说着,当真把那被他贴身珍藏、视若珍宝的荷包,往林姑娘怀里一丢,转身就要往外走。

“二爷!”我急得差点喊出来,这火上浇油的!

果然,林姑娘被他这举动彻底点着了。方才的愧悔瞬间被更大的委屈和怒火淹没,那眼泪再也忍不住,“唰”地滚落下来。她抓起那被丢回来的荷包,声音哽咽着,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竟气得说不出完整话,一跺脚,又拿起桌上的剪子就要铰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