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能把一份详实、无可辩驳的证据,放到林建城的办公桌上,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说一句话,这位铁面书记就会主动挥起他手中的利剑,掀起一场雷霆风暴。
到那时,他陈默,将彻底隐于幕后。
这不再是他个人与龙傲天、与周正龙的恩怨,而是省纪委、省监察委,代表着党和国家,对腐败毒瘤和黑恶势力的一场正义清算。
这才是最高明的“借刀杀人”。
借的,是堂堂正正的国法之刀,是煌煌大势的民心之刀!
想通了这一切,陈默只觉得浑身通泰,连日来盘踞在心头的压力一扫而空。他甚至有心情欣赏起金陵城的夜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远处的玄武湖在夜色中像一块温润的墨玉。
他知道,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涌动。而他,即将成为那个搅动风云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新街口的一家大型书店。
省委大院里人多眼杂,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又能掩人耳目的地方,来梳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书店里人来人往,充满了书卷的香气和咖啡的醇厚味道。陈默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明史》。
他没有翻看,只是将书摊开在桌上,目光穿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大脑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
夜莺的情报网,效率毋庸置疑。证据,很快就会到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甚至比寻找证据本身更为棘手的问题——
如何将这份“大礼”,悄无声息地,送到林建城的手中?
直接寄匿名信?太低级了。这种级别的举报信,林建城每天不知道要收多少,大部分都会被秘书按程序处理,很可能根本到不了他本人手里。即便到了,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其可信度和重视程度也要大打折扣。
通过周源或者丁文华转交?更不可能。这等于把自己彻底暴露在他们面前,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以丁文华的性格,他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功劳,去得罪一位省政法委书记。
去找怀安书记?那是最后的手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那份救命之恩,是用来在生死关头保命的,而不是用来做这种进攻性的投石问路。
他需要一个渠道。
一个绝对安全、绝对隐秘,既能保证信件百分之百到达林建城本人手中,又能让林建城对信件的内容深信不疑,同时,还完全不会暴露自己的渠道。
这就像一个精密的锁,需要一把同样精密的钥匙。
陈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明史》书页上轻轻敲击着。
目光,也落在了书页上,那上面,正好是关于“锦衣卫”的章节。
锦衣卫,天子亲军,缇骑四出,巡查缉捕,无孔不入……
陈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需要一个现代版的“锦衣卫”。
一个游离于正常官僚体系之外,能直达天听,却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情报网络。
他的人情账本,飞速地翻动起来,一张张他曾经投资过、帮助过的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
榕城县的孙局长?不行,层级太低,手伸不到省城。
凤凰市的怀安书记?不行,目标太大,不能动。
秦雪?她的商业网络很广,但涉及到省委常委级别的博弈,贸然让她介入,只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一个个名字被划过,又一个个被否定。
似乎,他手中所有的人脉,都无法满足这个苛刻到了极点的条件。
难道,真的要行险一搏,用最原始的办法?
陈默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在一行字上停了下来。
那行字,是关于锦衣卫如何搜罗各地情报的描述,其中提到了一个词——“军户”。
明代的卫所制度,军户散布全国,他们既是军人,也是农民,形成了一个独立于地方行政体系之外的庞大网络。
军人……
老兵……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骤然照亮了陈默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
在青石镇,在他事业起步的那个地方,有那么一群人!
那群被他从九爷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对他感恩戴德,甚至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退伍老兵!
他们的领头人,那个耿直、重义,在部队里当过侦察连连长的石刚!
陈默记得很清楚,当初解决完九爷的事情后,石刚带着那群老兵来感谢他,席间,石刚曾拍着胸脯对他说:“陈镇长,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您一句话!我们这帮老兄弟,遍布全国各地,干什么的都有,只要您用得上,我们绝无二话!”
遍布全国各地……
一张无形的、由战友情谊编织而成的大网,瞬间在陈默的脑海中铺展开来。
这个网络,不起眼,松散,却又坚韧无比。它扎根于民间,游离于体制之外,却又因为“军人”这个共同的身份,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和执行力。
或许……
陈-默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起来。
他立刻拿起手机,翻出了石刚的电话号码。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在这张遍布全国的老兵网络里,在省城金陵,有没有一个合适的“节点”?一个能接触到省级权力核心,却又毫不起眼,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