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默屏退左右,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穿越至今,从濒死的“阿留”到执掌国柄的太师,他走过的路,染满了鲜血与算计。与谢琰的恩怨纠葛,朝堂的明争暗斗,边境的金戈铁马……这一切,似乎都在将他推向一个既定的轨道。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清楚,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权谋和杀戮,更是种子,是希望,是撬动这个时代的力量。
格物院中那轰鸣的试验,海外船队带回的奇异木材和种子,军中逐渐普及的新式操典和兵械……这些看似微小的变化,正在一点点侵蚀着旧世界的根基。而慕容克的“天火”,不过是旧时代力量一次疯狂的反扑。
“这一次,就让你我彻底做个了断吧,慕容克。”林默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仅要赢得这场战争,更要借此机会,将“实学”与“格物”的烙印,深深地刻进这个国家的魂魄之中。
与此同时,北朝军营,黑水河畔。
一座巨大的、以黑色旌旗环绕的王帐内,慕容克正凝视着面前一个半人高的铜制容器。容器结构复杂,连接着数根皮管和杠杆,隐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硫磺与油脂混合的气味。容器旁,几名穿着沾染了各种污渍皮袍的工匠,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什么,神态恭敬而畏惧。
慕容克年约四旬,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看着那铜制容器。“国师,此物……果真万无一失?”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旁边,一位身形瘦削、披着暗紫色斗篷的老者躬身答道:“陛下放心,此‘龙息烈焰炮’乃臣等呕心沥血之作,绝非南朝所能想象。其射程远超弓弩,烈焰粘稠如膏,遇水不灭,沾之即燃,足以焚城煮铁!雁回关虽险,在此神炮面前,不过土鸡瓦狗耳!”
慕容克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好!很好!林默……上次你侥幸毁了朕的‘龙炮’,这次,朕要让你和你的雁回关,一同化为灰烬!传令下去,明日拂晓,进军雁回关!朕要亲眼看着,南朝的脊梁,是如何在朕的‘天火’下折断的!”
王帐外,夜风呼啸,卷起营地的篝火,明灭不定。三万北朝精锐如同沉默的狼群,等待着黎明时分,扑向猎物。被毡布覆盖的“龙息烈焰炮”在火光照映下,投出扭曲而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即将露出獠牙。
而在雁回关内,墨衡带着他的“惊雷”营,已经趁着夜色抵达。十门黑沉沉的铁炮被小心翼翼地推上预设的炮位,覆盖着防雨的油布。炮手们都是精挑细选、经过严格训练的格物院学徒或军中机灵之辈,他们看着这些冰冷的铁家伙,眼中既有紧张,更有一种参与创造历史的兴奋。赵贲亲自查看了这些据说能发出“雷鸣”的武器,他虽然心中存疑,但出于对林默的绝对信任,还是给予了最大程度的配合,划出了最好的射击阵地,并派重兵保护。
关墙之上,火把林立,映照着士兵们紧张而坚毅的脸庞。滚木礌石、热油金汁早已备齐,弩手们检查着弓弦,眼神锐利地盯着关外的黑暗。他们不知道太师派来的这些铁管子有什么用,但他们相信带领他们赢得历阳之战的太师,相信身边同生共死的袍泽。
距离雁回关数十里外的黑风峪,韩擒虎率领的精锐偃旗息鼓,人马衔枚,埋伏在峪道两侧的密林之中。他们像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出击的信号。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寂静。从建康到雁回关,从北朝王帐到南朝关隘,无数人的命运,都系于这即将到来的碰撞。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下,一丝微光悄然浮现,撕破了沉重的夜幕。
黎明,将至。